“但总要把你们照顾好不是么?”我露出一个微笑--不带一丝杂质。
“你们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
方榷听了之后很不开心的样子,说你也很重要啊。快去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可以吃。
我没有回答,还是坚持把粥和汤都喂给了他,等到瓷碗见底才罢。
方榷刚吃完东西,居然一下像个小孩一样昏昏欲睡,我把床给他放平,他马上安详地睡去,呼吸很浅,很规律平和。
我帮他盖好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白色床单,而后才收拾好碗勺,放轻脚步走出病房。
随后我去找了所谓的院长深入了解两人的状况。
院长办公室在楼下,不远很好找。
我进去的时候他在打盹。
我停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他疲惫地睁开眼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敏捷矫健的身子从办公桌后快速地绕到前面。
他一边伸出手做欢迎的手势一边脸上堆笑请我在茶桌前的昂贵干净的皮沙发上坐下。
院长是个身材干瘦,面颊狭长苍白的六十岁老年人,两只长细的眼睛躲在厚厚的圆形镜片后面闪着狡黠的光芒。
简单打过招呼,不出我所料,这种人在开始谈有用的话题前总有一番让人不容易打断且冗长且无聊的马屁话。
“方夫人,请坐请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十分用力,没有一块地方放弃表演的机会,上面的皱纹似乎下一秒也都要跳出来拍马屁了。
还没等我回答,他立马又抢着话说---好像只要我开口这个对话就会死掉一样。
“您不愧是方总的女人呢,气质好人又长得好看。不知夫人是哪家集团的人?”
“方夫人,今晚给方总他们准备的病房可还满意?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医院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
他终于消停了一会儿,我于是张开嘴巴想截断他的话,结果这个老于世故的马屁精又抢过对话的主动权,接着说。
“只不过,医院最近的供药利润不高啊,如果方总能够提供一点支持--比如资金上的支持”院长的说话的声音越低了,应该是怕隔墙有耳,但又为了能让我听到他的话,于是人越坐越近。
“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夫人可能不太懂,不过,方总懂,如果夫人能把我的意思到方总跟前吹吹枕边风的话。”
厚厚的眼镜片已经抵挡不住他狡黠的光芒了,几乎快被挤爆。
“那我医院这边,也绝对不会亏待病床上的两位。”
我真想吐。
在我面前搞这一套就足够了,这货威逼利诱还夹杂着性别歧视。--为什么默认商业上的事情我不会懂。
我实在抵抗不住他嘴巴里的酸臭味,于是只能默默地移到沙发的另一边,借着灰暗的灯光把自己的表情隐藏起来。
“刘医生,我想知道,秋暝他怎么样了。”我直接叉开了话题。
“秋暝?哪个秋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傻,但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确实挺傻的。
我简直无语透了,所以他口中的病房到底是给谁开的呢。
“就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个病房所住的人。”
“哦哦哦。”他仿佛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想起来似地,抬着头翻了几下白眼才勉强地回答了几个没用的语气词。
“你说他呀,夫人,您放心,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把他抢救过来了,用的是我们整个医院最好的仪器,最优秀的医生队伍和技术最好的护士。”
我发现这个医生总是很擅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一大堆废话。
“我知道手术很成功。”不成功的话我现在就见不到秋暝了。
“我想知道的是,秋暝的后续,这些伤会不会对他以后的生活造成困扰,还有他身体后续的恢复需要注意什么,又需要多长的时间。”
对于这种心不在焉的人,我只能这么直白地说话了。
这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我的话,居然悠闲地捧起眼前的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那模样就像是什么伟大的领导人为了进行一次将惊动整个世界的演讲之前在润嗓子一样。
“夫人,这些你就不用担心啦!”
没了?这就没了?
我耐心地等着他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只是低头喝茶。
只因为我没有答应他无理的要求,他就这么怠慢我么?
还是非要我把方榷请到他面前他才会正眼看我。
“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刘医生。”
我努力掩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我太生气了。
有那么一刻我真想狠狠地抓着他的衣领质问,是因为我没有报出自己所谓的名门出身才让他这么看不起我,这么跟我打太极的么?
还是我没有跟他同流合污,忽视他的所谓商业上的合作才让他这样无视我的?
他微微吃惊地侧眼看我,而后把茶杯放下,漫不经心地说:“那位病人的话,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而且正值壮年,身体恢复会很快,骨折的地方无大碍,刺穿的肌肉以后需要多注意一些,毕竟那里是需要用力的地方。”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故意不去理会。
这种挑逗真的恶心死我了。
“嗯好的。”我简短地回答,只想马上离开这个让我身体和心里都极其不舒服的地方。
“那饮食方面呢?”
“病人失血较多,要多补充些营养,鱼肉鸡汤这些可以多吃一点。”他好像又变回了一个正常人,开始以一个医生的口吻来回答我的问题。
“方榷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虽然但是,为了保险,我还是问了一下。
“他.....”这个老头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时间似乎过了一个多世纪,他才微微颔首,而后把左腿叠放在右腿上面,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整个人以屁股为支点摇晃了几下,而后才谨慎地开口,用比刚才威逼利诱我还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道:“方总,他恐怕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