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榷不说话,把车开得飞快,那辆黑车紧跟在后,势头凶猛。
我其实吓得要死,眼睛都不敢乱眨一下,与此同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好想吐。
我赶紧摇下车窗,一股机械油味的风猛地灌进来,我更想吐了。
方榷很大声地喝令我,“把车窗关上!”
吓得我赶忙压住按钮,那辆黑车突然串到我们旁边,发疯一般猛撞我们的车身,车子剧烈地抖动了好几下。
好在方榷猛打方向盘,我们侥幸躲过了几次气势汹汹的撞击。
在车窗合上的上一秒,我看到那辆黑车的车窗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个人脸。
那人是个光头,左眼带着黑色的眼罩,胳膊上驾着像是枪的东西,正对准我们。
或者说,对准的是方榷。
我忍不住叫出了声,出于本能,把头压低了下去,“方榷!他们.....他们好像有枪!”
不知道是什么绝世好运气,一个美好的早晨就这么被破坏了。
我感觉好像在做梦,但恐惧感又真实地在敲击我的每一个细胞。
这种情景不应该只存在于电影里么,妈的。
我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结巴着问方榷说我们要死在这里了么。
他神情肃穆,默不作声,看不出是害怕还是冷静。
我怀疑他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改变。
我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真实蠢爆了,方榷怎么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来,要是知道我们就不用逃了。
我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颤巍巍地去掏手机,却发现一格信号都没有,手一抖还把手机给摔到了不知道车里的哪个地方去了。
此时才回过神来我们不知道开到了哪个荒凉的地方,这条狭窄弯曲的路看不到其他的车,道路两旁只有无尽的发黄的草地。
这个季节草地本应该蓬勃生长才对,这么一大片都发黄很可能是被人喷了药,那周围该有人居住,该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才对啊。
怎么没人报警啊啊啊!
“嘭嘭----”枪声如雷贯耳,车窗挡住了一部分子弹,我把头埋在膝盖上,刺耳的刹车声穿过耳畔。
车轮停转的声音,枪声,好像还有我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折磨得我耳膜发疼。
尽管头昏耳鸣,但我能感觉到我们停了下来。
我鼓起勇气抬头,惊恐地发现方榷肩膀中伤,鲜红的血在不断涌出来,几乎染红了整个座椅。
“方榷!”我叫出了声,伸手去捂他的伤口,试图帮他止血。
之前上大学的时候闲着无事就去考了急救员证,没想到那时学到的技能现在能用上。
希望只用这一次。
出血量实在太多了,再这么流下去方榷绝对会死。
我的双手几乎快被他的血烫伤。
与此同时车窗外的枪声没有停止过,我惊恐地发现光头已经下了车,正扛着枪向我们逼近。
如果他再靠近,撬开车门,那我和方榷都死定了。
我想过自己一百种死法,在出租屋里悄无声息地死去,直到房东发现我的尸体;或者下坠或者窒息或者生病死去。
但从没想过现在这样被素不相识的丑八怪用乱枪打死。
方榷一把把我揽入怀里,我被紧紧按在他的大腿上,呼吸困难,血腥味充斥我的鼻腔。
“趴好了。”他冷静的声音在我上面响起,而后又加大油门,我们那辆遍体鳞伤的车又重整旗鼓呼啸着冲了起来。
我只听到更多的枪声,而后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把我们从车里拽了出来,我们滑出好远,草屑在周围纷飞,呛得我只想咳嗽。
死定了,我这么想着。
恍惚中我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温暖,我在漫天的草屑中艰难地眯着眼睛----我看不见方榷了。
啾-------
好凄厉的叫声啊,我知道,那是方榷,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方榷变成了一只身子庞大的白色飞鸟,用翅膀把我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了。
子弹毫不留情地嵌入白鸟的肌肉中,在血管里爆裂成碎片,滚烫的鲜血在雪白的羽毛上洇染开来。
方榷肯定很疼。
在这种时候,他说的话居然是-----我会带你离开的。
他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涕零并且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么?
有什么意思?
如果我的生是建立在方榷的死之上,那么我宁愿被剥夺活着的权利。
那个光头在我们下面一边疯癫地举枪射击一边狂笑---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好玩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嘭嘭嘭嘭-----”方榷没能躲过雨点般的射击,我们像被人从二十楼扔下的花盆,在引力的作用下急速坠落。
方榷低吼了一声,用翅膀把我裹得好紧,而后我们一起重重着地,我在一阵耳鸣过后昏了过去。
看来他的那句要死一起死,一语成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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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方榷先醒过来。
两人都被绑在长方形的铁制桌子上,没有任何桌布覆盖,因此冰凉得很。
我检查了一下,衣服鞋子手表还在,除了大腿内侧的刮蹭破皮,全身无严重外伤,头晕耳鸣也没有了。
我的头上是棚顶,很高,是木制的,用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材料。
环顾四周,我旁边还有一张铁制的正方形桌子,上面放着一瓶红酒,还有一把手枪,旁边散落着没装完的子弹。
全身虽然被绑着,但我的手腕可以勉强活动,我把手表的玻璃表盘对着铁制桌面,费力地挤压它。
碎玻璃可以轻易割开我身上的尼龙绳子。
我得先能自由活动,再来想办法和方榷一起逃出生天。
方榷没死,我很确定。
他全身都光着,我看到他胸口在起伏就放心了。
只是他伤口还在流血,嘴唇苍白,再这样下去,大概撑不了多久。
而且我们摔下来的时候是他保护了我,那样的高度,他的内伤应该不轻。
突然,我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