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卿绫一直目送着洛彩洁走进了餐车,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第一次目送孩子走进学校的母亲一般虽然说不清自己在担忧些什么,但就是不敢收回视线。一直等到洛彩洁的身影彻底不见,她才不得不放下心来,有些凝重又有些闷闷不乐的对祝柩音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而看到她这幅样子,祝柩音就仿佛看到了外星人一般,花了一会才从惊讶中缓过劲来。平日里她与梁卿绫打交道大多是在案件上进行合作,看到的多是对方作为魔法师与侦探的一面,自然无法将其与一位对妹妹过度保护的“大姐姐”联系起来。因此,她再度无奈的耸了耸肩,让胸部上下乱颤起来,然后用一种慵懒的语气吐槽道:“……你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好老妈子的。”
“才不会!”而梁卿绫对于这样的“诽谤”自然是“深恶痛绝”。
两人顺着走廊进入了第四节车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凌乱不堪的房间内满地飞散的泛黄信纸,然后那从那车厢顶棚的破洞中吹拂而来的冷风便不禁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特别是穿着一件和没穿没太大区别的祝柩音。梁卿绫稍稍缩了缩身子,捂紧了那只能匆忙套上的黑色皮外套,因为呼啸的寒风,她又不得不眯起双眼,然后才开始审视起房间内的人们如果之前安保人员没有说谎也没有疏忽的话,那么站在这里的便应该全部都是魔法师。而如果自己理解的没错,那么造成这幅乱象的“凶手”也应该就藏在他们之中。
“卿绫!”但就当她打算好好的以侦探的角度将里面的人员“观察一番”的时候,一道金色的身影便突兀的朝她扑了上来。安娜斯普琳格就如同走失的小猫突然发现了主人一般扑进了梁卿绫的怀里,两只蓝色的小眼睛如同波斯猫一般瞅着梁卿绫,然后一边用仿佛带着哭腔的娇声喊着“主人”的名字,一边将小脑瓜在梁卿绫的胸上蹭了半天。
安娜虽然年龄和梁卿绫一样,但不知是不是血统原因,她却至今都只生着一副“萝莉身材”,就像是一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而一个当一个穿着哥特式服装、金发碧眼的合法萝莉扑进怀中的时候,梁卿绫好不容易花费时间积攒起来的“冷静”与“理性”便仿佛要蒸发一般。顾不上矜持与谨慎,梁卿绫脸颊忽然一红,不由自主的就抱住怀中的安娜,一手摸起了安娜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温柔的拍起了她的后背,安慰着怀中楚楚可怜的少女:“好啦,安娜,没事啦没事啦……”
看到安娜这幅样子,她下意识的便认为自己这位好友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心中自然是生出同情与愤慨。更何况安娜还是这幅样子谁不喜欢金发哥特萝莉呢?
但正当她还准备在安娜的脸颊上吻一口的时候,路多薇卡与祝柩音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让梁卿绫稍微恢复了些理智。
“今天可真是见到了你不一样的面孔啊……”祝柩音依旧慵懒的斜了梁卿绫一眼,吐槽道。
“咳咳。”梁卿绫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以这样的形式保持沉默。她依然将安娜紧紧抱在怀中,然后继续巡视着周围。除了安娜主仆与祝柩音外,她还看到三个人。其中一人自然是自己之前见到的小早川响花,或者说平卡顿侦探社的上级侦探“星空彩华”。此时的她仅仅是静静地依靠着墙壁,套着白手套的手中拿着一份从地上捡到的泛黄信纸,如同检查证物那般仔仔细细的审视着,显得异常的专业。
在另一面墙边,一名穿着黑色的衬衣与皮裤,外侧套着酒红色的长外套的女性笔直的站着,仿佛随时都准备进行战斗,像是一名骑士。梁卿绫很明显的能够看出她是一名“贵血”她的头发发出鲜艳的红色荧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或是岩浆的瀑布。她的胸前佩戴着一串华丽的宝石项链,黄金之线串起一颗又一颗雕琢成绽放的玫瑰的红宝石,其中又夹杂着十二颗铭刻着十二星座标记的珍珠,而无论是宝石还是珍珠,其核心部分都仿佛闪烁着微微的光芒,渗透着神圣。
项链的末端挂着一柄金色的受难耶稣十字架。但与寻常的基督形象所不同的是,在这柄十字架上的身披日耳曼式的盔甲,头戴太阳冠冕,手持长矛与盾牌,全然不像是受难之人,反倒是因胜利而荣耀的骑士。在十字架的横壁上,则以古萨克逊语铭刻着几个字母“heliand”。它同样徐徐生辉,而且与红宝石与珍珠项链上那温和的光芒相较,其仿佛无时不刻的彰显着胜利与征服的意味。
即使没有过多的思考,梁卿绫也认识到,这是一位第二术式的魔法师牧师(pastor),或者说是天主教会的“司铎”(sacerdos)。天主教的信奉者们一般并不像第三术式的魔法师那样佩戴魔法戒指,而是以各式各样的十字架取而代之。它同样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而在这名贵血的身边,则伫立着一名如同古代的隐者与魔法师一般将面貌与整个身子都隐藏于兜帽与披风之下的随从。但即使整个身子都被遮掩,但从其基本的外貌来看,依然能看出这是一名身材姣好的女性。而在这名女性露出的右手上,则和梁卿绫等人一样佩戴着魔法戒指,其上燃烧着纯白的火焰,仿佛是最为纯粹的光辉。
察觉到了梁卿绫的视线,红衣的女骑士也同样看了过来,对正怀抱着安娜的梁卿绫加以审视。她眼神中带着轻蔑,语气中带着傲慢与嘲弄,说道:“哦?看来是巴伐利亚女勋爵的朋友?”
在没有继承家族封地之前,贵族的子女一般被称为“勋爵”(lord)。
赤红的女骑士冷眼凝视了梁卿绫一会儿,她的表情先是忽的变得惊愕,但旋即化作了冷笑:“一名……黑魔法师?堂堂选帝侯家族之裔,朗基努斯之枪可能的继承者之一,竟然与黑魔法师为伍?”
而梁卿绫的戒指佩戴在左手上,这在魔法中象征着“左道”(left hand path),是黑魔法与恶魔的象征。相反,“右道”则象征着白魔法与对神的趋近。梁卿绫知道,在天主教占据统治地位的罗马联盟,大部分人都对其他系统的魔法师感到芥蒂乃至不齿,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接近上帝而是选择了别的道途而最受歧视的,便莫过于梁卿绫这样的黑魔法师了。在罗马联盟,使用黑魔法甚至是违法的。
不过梁卿绫对于这样莫名的敌视没有丝毫波动,毕竟她从未用魔法伤及无辜之人,反而是使用这份力量去帮助需要帮助之人,自然问心无愧。她感到怀中抱着的安娜顿时身子一僵,于是她轻轻地松开安娜,看了看这位表情上明显充满厌恶与不甘的少女,顿时明白了这位赤骑士肯定是安娜认识的人或是敌对家族的势力。这番言论恐怕也并非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安娜。
这样一来,梁卿绫顿时有些恼火起来。对她来说,即使咒骂她是行使恶魔之力的恶人也无所谓,毕竟公道自在人心。但如果有人借此攻击她的朋友、质疑她的友情,她便无法忍耐也不认为有什么忍耐的必要梁卿绫就是这样一位将友情看的比自己的名誉更重要的少女。顿时,她便旁若无人的向安娜问道:“这家伙是谁?”
她故意使用“这家伙”的说法,即不显得粗俗,但也毫无礼节可言。霎时间,赤骑士那标志的日耳曼面孔便略微扭曲起来,仿佛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哼,她是斯梅塔娜华伦斯坦(smetana wallenstein),那位三十年战争时期的大元帅的家族后裔。”安娜自然明白梁卿绫的意思,她轻轻一笑,便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是斯梅塔娜冯华伦斯坦,梅克伦堡公爵之女!”而被称为“斯梅塔娜”的女骑士顿时愤怒的喊出了声,纠正着安娜的说法。“冯”这一词象征着贵族,因此安娜此时的说法毫无疑问是刻意隐去对方的贵族称谓,进行羞辱。
“原来如此,看来是刚来到柜梦都呢。”梁卿绫听了便耸了耸肩,她直面着那位这位高傲的贵血,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道:“那么斯梅塔娜华伦斯坦小姐。我认为决定一个人是否适合称为挚交益友的标准,应当是一个人自身的品性与行为,而非是其所驱使力量的善恶对此,我向来问心无愧。而即使我并非如你一样是一位天主教徒,亦知道《天主教教理》中说道‘众人因信德、圣洗及遵守诫命而得救’,认可了修德行善、遵纪守法的重要性。”
她顿了一顿,然后勾起嘴角:“当然,如果你相信‘唯独因信而称义’,那么我建议你就如你那从新教改信天主教的祖先一般,再从天主教改信回新教。”
“噗”祝柩音一下就笑出了声,虽然她对欧洲历史毫不了解,但是完全听得出梁卿绫的毒舌不仅针对斯梅塔娜个人,就连她的信仰与祖先也喷了一遍。
“你这……你竟然对一位勋爵如此不敬!”斯梅塔娜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讽刺,她仿佛随时都要失控一般的吼叫起来,甚至差点用了贵族所不应使用的污秽之语。
“这位小姐可能是第一次出国,还不太明白。”梁卿绫耸了耸肩,表示无奈,然后她厉声说道:“在这座柜梦都,可没有什么贵族!”
【名词注释】
圣母玛利亚的象征:在《圣经》中,“身披太阳之女”头戴象征着十二星座的星辰冠冕,而圣母祷文则被称为“玫瑰经”。因此星座符号与玫瑰都是圣母玛利亚的象征。
heiland:古萨克逊语中的“救世主”,同时也是一部九世纪的日耳曼史实。其是为了让日耳曼人归信基督教而以日耳曼文学的形式描写了耶稣基督的故事。
华伦斯坦:三十年战争中的杰出军事家,他的最初信仰是新教,之后因为在一次坠楼中因圣母玛利亚的祝福而得救,因此1改宗天主教。在其所建的华伦斯坦宫中,由luigi baccio del bianco为其绘制壁画,将其比喻为军神玛尔斯。顺便一提,其在晚年与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产生矛盾而安娜斯普琳格正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后裔。
斯梅塔娜:a的是捷克音乐之父,作曲家贝德里赫斯美塔(bedich smetana),其曾在1859年创作了交响诗《华伦斯坦的营地》。
唯独因信而称义:新教与天主教教义间最核心的矛盾之一。新教认为人应只靠信仰而成为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