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八王爷与太子之间的一场当朝争辩,便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两位皇子不做声,龙椅上那位不表态,众臣也只能噤若寒蝉地陪着等着,谁也不敢上前求情。
宣政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凌玥立在殿外一直留心着殿中的动静,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心中却并没有多着急。因为她心中明白,太子与八王爷不可开交之际,就到了她家王爷出面的时候了。
果然,殿中静默片刻之后,再度传出了一道沉稳的男声。
殿中,陌千夜上前一步,出列躬身一礼,才不紧不慢地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上座的皇帝正面色难看,心中因为两个儿子的当朝争论而不愉,如今见老四竟然也要掺和进来,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当即冷哼了一声,语含警告:“老四,这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陌千夜早有准备,并不以为忤,依旧回得恭敬而有力:“启禀父皇,于公,此事涉及朝政民生之大忌,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自当尽一份力;于私,皇兄与八弟之间似有误会,儿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番话说下来,皇上的脸色倒是好看了几分,没有再发作,轻哼了一声,道:“算你懂事。有什么话,说吧。”
“谢父皇。”陌千夜不卑不亢地一礼,转而对八王爷道,“八弟,你刚刚的话确实过了,太子皇兄是你我兄长,但更是我北国的储君,以臣告君,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你可是何罪名?”
陌慕白脸色一白,此刻也暗自懊恼自己刚刚真是昏了头了,但覆水难收,他也只能嘴硬道:“本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陌千夜缓和了神色,不再斥责陌慕白,转向太子,语气又多了几分恭敬,“请皇兄见谅,老八的心总是好的,只是心知口快了些。还请皇兄不要放在心上。”
太子的面色也不好看,看这陌千夜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老八八成是被陌千夜当成刀使了,看着这位幕后之人此刻跳出来当和事佬,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太子几乎气得要呕出血来,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来。
“本宫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八弟也不小了,这毛病还是早日改了的好!”
八王爷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殿外的凌玥听得这番动静,忙垂下头去,掩盖中眼中的痛快。
一想到太子那副憋屈却不得不顺着陌千夜话说的样子,她就觉得一阵解气。
陌修奇,这不过是个开始,你可千万要挺住了,多坚持一段时间啊!
殿中,陌千夜各自劝了几句,也算是全了表面功夫,也没有真的让两人尽释前嫌的意思。这两人之间要是太平了,就该调转枪头合起来对付自己了。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趁机在父皇和众大臣面前趁机表现自己的贤明识大体而已。
如今好印象已经刷完了,陌千夜正了正神色,转向上座的帝王,沉声道:“父皇,依儿臣愚见,太子绝不会做出这等危害社稷之事,定是那江南知府监守自盗,企图贿赂太子,帮其遮掩一二。皇兄,您说呢?”
皇帝听了陌千夜方才的这三言两语的劝解,面色已然好看了许多,此刻听得这话,心中明镜一般,明白陌千夜这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也就顺势跟着问道:“太子,是这样吗?”
太子还能说什么?
虽然心中清楚这件事情根本就是陌千夜给他下的一个套,但也只能乖乖钻进去,先粉饰过这个朝会再说。
太子叩首,高声道:“父皇英明,确是如此!”
皇帝见太子明白自己的心意,满意点头,随即挥袖,吩咐道:“好一个江南知府,竟如此有负皇恩!刑部何在?”
刑部尚书忙出列,躬身应道:“微臣在。”
“立即给朕将江南知府免了官职,押解入京受审。”
刑部尚书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声应是,心中却叫苦不迭。
谁不知道这位江南知府是太子的人,今日这早朝虽然皇上和四王爷有意帮太子遮掩,但谁又看不懂到底是谁在背后支使?
这要他如何审问?
越想刑部尚书越是感叹自己的官途坎坷,而朝堂上和他同样心情忐忑的还有另一位——礼部尚书。
官员考评罢免任用,都是礼部的本职,如今皇上发话要免了江南知府,那下一任的知府调任哪位,可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了。
再怎么发愁,礼部尚书这个时候也得站出来。
出列一步,礼部尚书躬身道:“微臣敢问皇上,江南知府一任,该调任何人为好?”
皇上神色一沉,厉声呵斥:“区区官员调任也要朕亲自过问?朕养你们这群人,都是做什么的!”
礼部尚书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颤,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硬撑着解释:“微臣不敢,只是江南自古乃富庶之地,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皆是上一任期到了之后从京中调任得用的京官前往任职。可这位……”
礼部尚书很是为难地瞥了眼太子的方向,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现在被罢免的这位,乃是太子府詹士,自然是要再从太子府调一位出去的,可如今太子班底当中不是资历不够,就是已经有了安排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皇上也明白这些默认俗成的规矩,但看着自己的臣子处处看着太子的脸色行事,心中就是不快。
看了眼殿下众人,皇上冷哼了一声,未给众人答案,只挥袖道:“此事押后再议。”
言罢,不待众人反应,便径自起身挥袖扬长而去。
宦官高声唱喏一声“退朝”,众臣齐齐跪拜,这一场气氛紧张的朝会总算是暂且拉下了帷幕。
陌千夜转身就要往殿外而去,凌玥从刚刚听到殿中提及江南知府任职一事就有些心急,如今见众人鱼贯而出,当即应了上去。
刚在陌千夜面前站定,凌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身后之人推搡了一句,身子往旁边倒去,身后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四哥,你刚刚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