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还在，还在……他是皇长孙，有皇家龙气庇佑，怎么会，怎么会……他不会死的，不会……”
说道最后，江雅芙的神色越来越恍惚，口中只是一直机械地喃喃低语着，重复着“不会死”，似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齐嬷嬷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大恸。
不敢再刺激她，忙上前扶住江雅芙，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背安抚，拍着拍着，齐嬷嬷自己也忍不住落了泪，忙拿袖子擦去，不敢让江雅芙看到。
齐嬷嬷好不容易将江雅芙安抚了下来，便听到殿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行礼声，便随着间或的“拜见太子殿下”一同传来。
齐嬷嬷一急，看了眼自家娘娘的模样，心中暗暗着急。
这副样子让太子看了，岂不是更加要厌恶娘娘了？
娘娘还年轻，失了这一个孩子没什么，但若是当真失了太子的心，那这后半辈子……
齐嬷嬷越想越急，也顾不得能不能刺激江雅芙，忙一边伸手给江雅芙整理乱掉的发髻和衣衫，一边压低声音叮嘱道：“娘娘！娘娘您细细听老奴说！”
见江雅芙怔怔地抬眼看了过来，神情还算是清明，齐嬷嬷微微定了定心神，才沉声快速道：“娘娘，奴婢知道您骤然痛失了第一个孩子，一时接受不了。但这孩子与咱们无缘，强求也无用，您现在只有趁着这个机会，趁着太子对您最是怜惜愧疚的时候，牢牢地抓住太子的心，才能重新让这个孩子回到您的肚子里！”
“重新……回来？”
江雅芙怔怔地重复了一句，接下来，神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下来。
片刻，江雅芙再抬眸，已然恢复了往日里娇弱无力的模样，虚弱地一笑，道：“多谢奶娘点醒我。”
齐嬷嬷一怔，江雅芙已经许久没有唤她一声奶娘了。
齐嬷嬷眼眶一热，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您能想明白就好了……”
眼看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嬷嬷擦了擦眼角，匆忙起身道：“娘娘一定要记住奴婢方才的话，千万不要冲动！奴婢这就出去迎太子殿下进来了。”
见江雅芙颔首，齐嬷嬷转身往殿外行去。
片刻，太子便入了殿内，身后却并没有齐嬷嬷的身影。
太子一进门，就转身关上了寝殿的房门，才向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殿下……”
江雅芙怔怔地看着太子，一开口，眼中便不自觉地落下一行清泪来。
虽然她如今已经清醒过来，虽然齐嬷嬷的话言犹在耳，但是、但是……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
在旁人面前，她尚且能做出坚强姿态，但面对自己的夫君，面对她那腹中孩子的父亲，要让她如何忍得住？
江雅芙紧紧地攥着太子的袖子，哭得泣不成声。
太子皱了皱眉，目光接触到江雅芙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容颜，还是没有抽出袖子来，任由她这般拽着发泄。
半晌，江雅芙才平静了几分，渐渐止住了哭声，哽咽着开口：“殿下，我们的孩子，他……”
“本宫知道了。”不等江雅芙说完，太子便打断了她，伸手安抚地在她的脊背上拍了拍，柔声道，“本宫都知道了，你放心，虽然是你不慎落水才害得这孩子没能顺利出生，但本宫知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本宫不会责怪于你，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只当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便是。”
“……什么？”
虽然同是安慰的话，江雅芙却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太子一张一合的嘴，似乎听不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是，不是的……什么不慎落水？不是的……”
殿下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因为她不慎落水所以才流掉了孩子？
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是皇后！
是皇后将她叫去，对她百般地挑剔，说什么太医说多走动对孩子有力，便让嬷嬷看着她在宫中来回行走了两个时辰，不准她歇息片刻，最终她才会实在坚持不住，晕晕乎乎不知怎的掉进了椒房殿中那一池荷花里的！
江雅芙攥着太子衣袖的手越攥越紧，尽力忽略掉心中的惊慌，极力地想要解释。
“太子殿下，你、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是皇后娘娘……”
“住口！”
太子一听皇后二字，顿时变了脸色，厉声喝止了江雅芙的话。
下一刻，对上江雅芙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太子面上划过一闪而过的尴尬和不自在，撇开了视线，但仍旧道：“不要说这种胡话！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本宫已经说了不会责怪于你，你也不必将责任推到母后的头上去。孩子的死，本宫和母后都很伤心，但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意外！”
听到最后刻意加重的“意外”两个字，江雅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住了。
张了张口，却半晌说出一个字来。
到此刻，就算是她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会仍然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但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也是太子殿下的孩子啊！
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这孩子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江雅芙想要怒吼，想要咆哮，想要质问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可最终，她只是垂下来头，低声道了一个“是”字。
太子被江雅芙方才那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见该说的事说完了，也不想在这压抑的宫殿中多待，扔下一句“你好好休养”，便起身匆匆离去。
寝宫中，又只剩下了江雅芙一人。
江雅芙垂眸，一手缓缓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一天前，她还能感受到这里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可此刻，这里却只有一片让她从骨子里战栗的冰冷。
不过是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既然已经死了，太子就算是明知道是皇后做的，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孩子对自己的生母做什么。
因为他还需要母族的支持，还需要皇后在宫中的势力。
甚至，她都不能确定，太子是不是事先就知情，是不是也嫌这个孩子碍事……
江雅芙阖了阖眸子，不敢再想下去，神色阴郁，口中喃喃道：“孩子，你放心，娘绝对不会让你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