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尼举着提灯拿着草叉,小心翼翼地走在昏暗寂静的村中土路,警惕倾听四周的风吹草动。
路旁的房屋统统门窗紧闭,而那些布帘也被拉得严实,以至于透不进一点目光。
哪怕真一不小心从布帘的缝隙中看见一张人脸或是一双眼睛,也是那般僵硬不安,他们一遇到灯火便直直地盯着,却在碰到多尼的目光后又急忙逃开。
在这样的静谧之下,积压着巨大的压力和涌动的恐慌,连一滴从房屋檐角落到地上泥洼中的水珠都是那般得令人心惊胆战。
便更不论那些沙沙作响的树丛灌木、影影绰绰的街角暗处……
多尼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脚步,咽喉里的唾沫怎么也吞不下去。
眼神胡乱浮动中,试图抓住可疑之处,放眼望去却竟是一如往常的村里……但那看不见的威胁直让他越发惶恐。
“主啊……保佑我……”
他喃喃自语,颈项上的冷汗缓缓滑落……
“谁!”
多尼低声喝道,他敢发誓——他绝对听到了不寻常的响动。
颤抖的双手将提灯推向一处,令光亮投入那片黑暗,好似这样便可抵抗外来的险恶与自身的恐惧。
左脚胆怯地迈出半步,右脚才迟疑地跟上,多尼令自己的脚步渐渐靠近响动传来的地方,躯干的上半身却微微后倾着,渴求立刻远离未知……
前方的漆黑如同永无止境,灯火照清了一些,却依旧看不真切,以至于那黑暗好像活了过来,正在蠢蠢欲动。
提灯有些生锈,在夜风中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卡卡声,一张狰狞的面孔步入多尼的眼中。
“你是什么人!?”
松了口气的同时,多尼不善地逼问道。
“军队的人。”
鲁门·法隆回答着,目光隐隐瞥向对方手上的草叉。
“带我们去见你们这里管事的。”
……
多尼急匆匆地敲响了罗伯托骑士的家门,那敲门声在夜空中传出偏远。
“罗伯托骑士,是我,多尼!”
过了会,门被打开,门后是一位内穿睡服、身披大袍的老者,他的目光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多尼,而是投向外界的环境……以及跟在多尼身后的两位陌生人。
“先进来。”
罗伯托让开身子,让三人快快入内,那警惕的视线却依旧落在鲁门和同行的年轻人身上。
罗伯托最后探出头去,再一次确认了门外的情况安全无误……房门便正如它打开时那般快速而安静地合上了。
卡卡……那是上链落锁的声音。
几人走进客厅,殿后的罗伯托点燃煤油灯,昏暗的灯火照亮了桌椅,鲁门这才落座。
罗伯托坐在他们的对面,多尼则站在罗伯托的身后。
“两位是什么人?深夜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罗伯托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一人坐着,中年,满脸凶悍;一人站着,青年,干练老实……他们衣着不整、颇为狼狈,衣角发梢上还沾着些许草根泥土……倒是他们手上拿着不放的长条器物……
‘那好像是枪……但好似没有看见火绳啊……’
“我叫鲁门.法隆,这位是哈利.贝塔,我们是军队的人。”
鲁门印证了罗伯托的猜想。
“我们带来国王的手谕,奉命来此调查桉件。”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卷,罗伯托接过打开一阅,真正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那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到二位的吗?”
这位老先生语气澹澹,倒是身后的多尼不善地直言道:
“已经5年了!整整5年了!你们放任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了5年!
国王和军队这才要介入吗?!”
鲁门深深皱起眉头,却没办法反驳——国王前3年头疼于战争失利、割地赔款,后2年首都卢斯直接发生兵变叛乱、王子夺权,国王大人的项上人头好几次差点保不住……
又哪里有心思管下面百姓的死活。
“多尼!”
罗伯托喝断了多尼不敬的言论,却并未多说什么责备的话语。
“你先出去巡夜吧……自己小心些。”
多尼便只好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罗伯托送他出去,并确保自己关好了门、上好了锁。
“让我们回到正题,不管两位有什么需要我们都会尽量给予满足。”
鲁门很满意对方的态度,难得笑道。
“虽然我们是奉国王之命前来调查情况的,但一路车旅劳累……”
“自然自然……”
罗伯托点了点头,暗道果然如此。
“村里的钱财不多,但大家凑一凑应该还是有……这个数的,便作为报酬交给两位大人,如何?”
罗伯托用手指比了个数,鲁门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便笑得更欢了。
哈利低垂着眼默默不语,倒是抓着枪支的手握紧了几分。
“第一件事,是麻烦您在村里以国王的名义发出悬赏,凡是最后能抓住或杀死那东西的人,不论是猎户还是市民都可以前往首都、得到国王的亲自嘉奖和赏赐。”
罗伯托点了点头,不作置评。
“第二件事,是希望由您引荐我们去见一见本地的领主,我们需要汇聚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罗伯托依旧点头,觉得对方只是希望多拿一些好处。
“本地的领主是厄·罗纳爵士,但他住在往西较远的低谷堡中,恐怕只能等明天天亮再带你们拜访了。”
两人商谈着各项事端,一方想着顺势而为、大捞一笔,一方想着破财消灾、请走瘟神……
“啊!”
直到一声尖叫打破黑林村的平静。
最先冲出去房屋的是鲁门和哈利,他们的枪口对着月夜下空荡荡的村里。
被惊醒的村民不敢外出,他们只是拉开布帘,偷偷地看向那展露无遗的暴行与罪恶。
罗伯托落后两人几步到来,眼中是不可避免的悲哀与恐惧。
一具无头尸体正倒在土路上,巨大的爪痕中涌出股股红泉,草叉还握在手上,一盏提灯则掉在一旁。
玻璃被打碎,煤油漏了一地,火苗在微凉的风中忽明忽暗、摇曳起伏。
“多尼……”
罗伯托喃喃喊着那人的名字。
其他几名守夜的村民这才赶来,却又有另一声惨叫响起。
两名守夜者也遭到了袭击,他们倒在村庄的外围角落,一人被活生生撕成两半,另一人侥幸存活下来,面门到胸口留下了见骨的抓痕……能否活到明天,却是不好说了。
哈利拿着填装好的枪支戒备着不远处的树林,鲁门俯身检查情况,却听见了对方气若游丝的呢喃。
“是……怪物……”
裂开的嘴唇涌出的血倒流回口腔与咽喉中,急促的喘息后是虚弱和痛苦。
“……那是龙……那是……狼……”
鲁门站起了身,眯起双眼咬牙说道。
“是那个该死的家伙!”
他抢过了哈利手中的枪,对着夜空、对着树林、也对着袭击者扣动了扳机。
“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