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齐·科克是河镇大学学子,更是一位“光荣得体”的贵族派学生。
不同于昏昏度日、奔波衣食的贫民派学子,也不同于埋头苦读、不闻世事的教授派学子,他们这些祖上尊贵、今日依旧富贵的贵族子弟就要潇洒上许多。
迪齐·科克便是贵族派的典型,之前入学时也是靠着关系和财富疏通,入学后也不思进取、日日旷课,转头便和几个认识交好的贵族派厮混在一起,挥洒着家产去笼络着普通学子,最终便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队伍领头、发号施令的家伙自然是平日里花钱请客最多的那伙人……那么,一群思想活跃、生活不羁又年轻气盛的学生会跟着做出什么事情便都不为过了。
迪齐·科克最喜欢做得便是领着一帮“侍从”,带剑带弓、横行于市,好似自己便是一名威风的骑士大人,正在巡视着麾下的领地与领民。
若是有哪个民众百姓胆敢拦路或冲撞“科克大人”的队伍,随从们便会一拥而上、殴打惩戒对方,迪齐·科克则在一旁抱手笑观,好叫河镇的居民知道什么是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大学学子。
河镇居民并不喜欢河镇大学,他们视河镇大学学子为害虫和勐兽。
而名为“迪齐·科克”的害虫昨夜便又拉了一众随从去小酒馆内大喝特喝,喝到一半他突然觉得杯中的酒水味道颇澹,当即便去找酒馆主人“理论”——
他直接拿起椅子,狠狠砸在店主头上。
可怜的老店主当场便头破血流、跪在地上,几个在酒馆中喝酒的裁缝非常愤怒,想要上去帮忙,反被随从们拦下,打做一团。
迪齐·科克愤怒于这些低贱的民众胆敢反抗握有学生特权的他们,竟是拔剑就刺、连伤数人。
随后在一众随从的拥护下,畅快大笑、扬长而去,留下被打砸干净的小酒馆和倒在血泊中的受害者。
得胜的他颇为骄傲,觉得这场“战争”斩获颇多,明日有必要去学校和其他贵族派好好炫耀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
但,迪齐·科克没有想到,真正的战争即将野蛮地冲入他视若庇护的大学,将他和他的许多“朋友”一起拖入那血腥与暴力之中。
……
天刚刚亮,贫民区中便骚乱起来,洗衣娘劳娜·诺特看见有人在街上奔跑,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三个,很快街上便都是人了,声势浩大、沸沸扬扬。
大家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与悲伤,自己的丈夫特意回来支会一声。
“阿蒂米扎死了!”
“谁?”
劳娜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蒂米扎·维埃拉!阿蒂米扎·维埃拉!我们敬爱的阿蒂米扎·维埃拉被人杀死了!!”
劳娜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那位女士是那么强势又高大,为人又那么仗义、受人爱戴……连自家的孩子都认她作了教母……
“是谁杀的?”
“听闻是一名欠债的学子……奥维久他们今早去家里找她,她便已经躺在那里了,浑身冰冷……”
劳娜呼出口气,转身去了家里,再出来时手上拿着弓和箭。
“去吧。”
亲手把武器递给了丈夫,往日亲和的洗衣妇如今却一脸愤怒。
“去为阿蒂米扎讨个公道。”
愤怒的人们聚集在了街道上,有弓的拿弓,有剑的拿剑,再不济也握着菜刀草叉,他们吵嚷、他们沉寂,唯独不变的是那熊熊燃烧、愈演愈烈的火焰。
“杀进大学!惩办凶手!!”
奥维久站在人群的最前沿,阿蒂米扎的手下弟兄簇拥在他的身边。
“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疯狂的人潮涌出贫民区,他们踏在大街上、行在众人前,声浪远扬而队伍越发壮大。
“杀进大学!惩办凶手!!”
“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杀进大学!惩办凶手!!”
“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杀进大学!惩办凶手!!”
“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
收到风声的大学一方搞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得到通知的教授学子们只来得及拉出粗木拒马,试图把民众们拦在校门之外。
然后他们便迎来了满载稻草、点着烈火的推车冲击。
拒马被撞开,几个躲闪不及的人要么倒地哀嚎、要么染火惨叫。
民众不再是只是民众,而是一群凶悍的暴徒,他们跨过火焰、闯入往日享有特权保护的大学,烧杀抢掠、一泻旧恨。
……
河镇大学的公共宿舍位于教会学院内。
巴特罗·劳瑞是埃里克·格拉夫的同室学子。
他自认他们两人关系不佳,毕竟埃里克哪怕算不得贵族派那般不学无术、惹是生非,身上却也有着不少惹人厌烦的风气,平日一口一个“先祖”“荣耀”,心眼里看不起自己这种平民学子。
宿舍里的争端不少,却不影响巴特罗承认埃里克确实有着几分作为学者的才华和耐心,他有时也会想——
说不准以后埃里克.格拉夫真能重现先祖荣耀,成为一个大人物。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要为非敌非友的同学去赔上一条性命……仅仅是因为暴徒冲入宿舍时,巴特罗刚好在床位上。
“这人是凶手的室友!”
一个凶悍的汉子大喊着,手上的长剑便往前递了递,差点划中他的脸。
几个壮汉帮着手,压着巴特罗便是一顿痛打,打完才拉着他的衣领狠狠质问。
“快说!埃里克.格拉夫在哪?!”
巴特罗早起时便已不见那人身影,又哪里知道对方去向。
见巴特罗说不来个所以然,壮汉们捆住他的手,拽着他的双脚,便硬生生拖在地上,把人拉了出去。
外面的人们不知里面的情况,竟是一时将巴特罗当作了那位凶手,几块石头砸在他的脸上。
舌头被磕断,连最后的哀求或临终的祷告也说不出口,血迹拖了一地,直达那教会学院的大门口。
长长的粗麻绳被抛起,绕过门栏上的十字架,无辜者的咽喉搭在了那系紧的结上,垂死的眼睛瞪着教堂上仁慈的父和主,告亡的天使吹起最后的号角。
而在他的身旁,早有其他几具冰冷的遗体在随风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