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义中有言：

“神，教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言，信奉我身、勤简节约、戒淫戒欲，多行善举，方可得上天堂……”

经文本意或许是导人向教，莉莉丝.拜尔却另有理解。

如果说“凡人”是“日”的动物，那“非人”便是“夜”的动物。

如果说“白昼”是“凡人”的世界，那“黑夜”便是“非人”的世界。

奥来又趁着夜色拉着莉莉丝出了门。

他们这几日来都是如此，夜夜出门，尝试一下这个、探索一下那个，了解名为“吸血鬼”的生物到底奉行着何种规则。

最新的成果是，发现了吸血鬼在得到主人允许前没有办法进入有主的居所。

一开始是莉莉丝偶然提及曾经试图进入哈罗德家却受到无形的阻碍，奥来便刻意带着她去拜访了艾特夫·西蒙斯医生家，美其名曰亲自感谢医生在自己生病期间出心出力。

情况果然如他所料，在得到医生的口头允许前，莉莉丝根本无法通过门、窗户或烟囱等途径进入西蒙斯家。

这点倒是在奥来的预期中……他并没有告诉也不打算告诉莉莉丝，对于吸血鬼的设定中，唯有这一点不严重的限制，他是持着“不反对”，甚至是抱着“强调”的目的去锚定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非人。

莉莉丝不一定可以控制得好自己……奥来自己不一定赶得及阻止她……为了一定的、最基本的平衡与原则，奥来锚定了这个吸血鬼的“小缺陷”。

祭品是“门框中的蚜虫尸体”、吟咏词是“死去的蚜虫啃咬你的双足，令你无法踏入未经允许的有主之居”，本意是保证具象化的吸血鬼尽量不要去伤害凡人。

最后的结果是莉莉丝确实无法在未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进入有主的居所。

‘好像“肯定限制”的锚定比较不容易出现差错，也可能是内容比较不重要，或是比较符合广泛认知……’

奥来如是记录在笔记上，加以总结归纳。

过往的不幸事故时刻警告着奥来.拜尔——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用到这些知识或经验，但积累下来总是不会错的。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他们拜访医生家的时候，那个泰加斯脸色颇为难看，一副又怕又怒的样子，令奥来和莉莉丝都颇为满意。

而这几天的重中之重其实还是，吸血鬼的牙咬是否具有感染能力。

在奥来的告知下，莉莉丝开始了解名为“吸血鬼”的诸多传闻，其中便提及到，吸血鬼的牙齿上带着尸毒，中毒轻者大病一场，中毒重者七日而死、死后起身，转化为新的吸血鬼。

奥来认为，这种具有“传染性”的形象特征很有可能来自于人类深切恐惧的多种“大瘟疫”。

差点导致莉莉丝离开人世的白病，便是其中一种，奥来确认了其本质是在自己本来世界中被称为“肺结核”的传染病。

不管在本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肺结核在中世纪都是货真价实的“死神”，闪尼瑞亚的土地上平均每四个人便会有一个受到肺结核的审判，大多数人都无法生还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与它并称“黑白死神”的另外一种传染病，便是赫赫有名的“黑病”，即本来世界中的“黑死病”。

这些可怕的传染病都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所无法理解、更无法解决的无头悬桉，广大的人们几乎无力于在这种天灾面前作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引颈受戮、虔诚祷告，或许便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当这种“传染性”被加之于“吸血鬼”后，导致的最有可能的未来便是某种更高等的夜行动物替代当今人类的地位，人类沦为牲畜。

初步意识到这点的莉莉丝显得异常兴奋，她甚至提出了：

“那哥你以后便是我的专用血食啦！”

可惜，奥来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无法想象那样离谱的世界，并深切地觉得那样的世界并不“健康”。

所以他对这项规则加以了抵抗。

祭品是无，取而代之的是“当场取下犬齿”这一象征性动作，吟咏词是“我取走你的牙，令你的噬咬无法污染其他生者”，本意是保证具象化的吸血鬼无法通过噬咬来转化人类。

最后的结果是……

奥来和莉莉丝躲在暗处，窥视着不远处醉醺醺、摇晃晃的老沃克。

这位无家可归的醉汉今夜也在无耻地讨得了酒水后，当街狂放、纵情欢饮，不过刚刚月上枝头便已倒在了路边，不省人事。

“那家伙是吸血鬼？”

莉莉丝不满地说道，为自己的“同类”感到深切不齿。

奥来却在心中松了口气，他回道。

“不，他还是人类。”

“哦，也就是说我的咬伤不会导致人类转化为吸血鬼？”

“不会。”

奥来回想起了那日老沃克被咬后的安详，补充道。

“不过你的唾液估计有着致幻与弱化体质的效果，这在各种意义上都将极大有利于吸血鬼的捕食……几天以来，我也一直有在监视他的情况，他那夜之后大病了一场……”

莉莉丝脸色不变却试探着问道。

“然后呢？”

奥来知道她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如实回答道。

“我带他去看了医生，又给他安排了休息吃饭的地方，现在他的病情已然痊愈，甚至有兴致重新出来饮酒作乐。”

莉莉丝点了点头，许久才会说一声。

“谢谢你，哥哥。”

两人回去了那处秘密洞穴，奥来取出一个小罐子，莉莉丝闻出里面装得是土壤。

“你一直以来不是睡不着吗？”

莉莉丝摆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啊，吸血鬼不是无法入眠吗？”

奥来却摇着头加以修正。

“其实在最原始的传说中，吸血鬼是可以入睡的，不如说它们必须在白昼时安眠在自己的墓穴中。”

“所以我要给自己挖一处地洞？”

奥来没有在意莉莉丝的吐槽，他从罐子中掏出了一把泥土，放到莉莉丝的手中。

“不，我觉得会否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墓穴，而是本应入葬的泥土——来自故乡的土壤。”

落到双手中的土壤明明是干燥的，却突然变得湿润，随后发生了液化。

粘稠的流质从五指中溢出，又顺着肌肤纹理扩散覆盖，循环不息。

某种温柔而舒适的感觉从手上直达莉莉丝的心底，令她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轻轻地叹息出声：

“好舒服啊。”

祭品是“自家屋外墙角的土壤”、吟咏词是“故乡的土壤铺就你的身下，令你得以享有安宁喜乐的睡梦国度”，本意是保证具象化的吸血鬼可以入睡、免受永恒不眠的折磨。

最后的结果是莉莉丝无法正常地入睡，哪怕吸血鬼的精力异于常人，多日未眠并不会导致严重后果，却依旧令其情绪不稳、心烦意乱……唯有亲身接触家乡的土壤才可以真正地进入睡梦。

奥来搬出了准备多日的一罐罐泥土，它们分别采自村中的各个地方。

“来吧，我们来试着做一张最舒服的吸血鬼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