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县地处西北,这里水资源相对贵乏,活鸡常见,这新鲜菜蔬却是相对要稀少,即便是有,也大多会是豆角、萝卜、土豆等。
而苏玉锦见孙县令送过来的皆是绿油油的小青菜,心中十分欢喜,“孙县令好意,却之不恭,便收下来了。”
“平安郡主和陆小姐喜欢便好。”孙县令笑容更浓,与苏玉锦和陆雯静谈及石林县现如今的时疫状况。
因为苏玉锦治疗时疫的方子十分对症,且采取了将整个县城分开区域管控,分批治疗,治疗加预防同时进行的方法,石林县此时的时疫状况,明显好转。
对于药材不足的状况,苏玉锦和李大夫也及时调整药方,以更为常见的同等效用的药材来替代,如此一来,虽然时疫治疗比预计的缓慢许多,却也十分见成效。
可以说,整个石林县的时疫肃清,是迟早的事情。
孙县令对苏玉锦和陆雯静十分感激,说了许多感谢之言,甚至连走的时候,脸上都挂着因为激动而淌下眼泪的泪痕。
“这个孙县令看着生的五大三粗的,不曾想却是个容易掉眼泪的。”陆雯静抿嘴直笑,又“嗯?”了一声。
“怎么?”苏玉锦问。
“没什么。”陆雯静笑道,“原本想着这么多日了,楼公子的病情也已经大好,孙县令该惦记着那个玄铁物件之事,询问个中缘由和楼公子的身份,结果说了半天时疫,连闲话都说了一大箩筐,孙县令竟是没有问这件事。”
是呢,竟是没有问楼彦林的事情。
苏玉锦想了一会儿,笑道,“大约是只惦记着时疫之事,一时没有想起来吧。”
“再来,他再怎么说不过是一个县城的县令而已,楼公子之事牵扯到大秦国和西缙云国之事,咱们没有主动说,他大约识趣,不好多问吧。”
“也有道理。”陆雯静点头,“楼公子的汤药大约熬煮好了,我去给他送了过去。”
“嗯。”苏玉锦看着陆雯静去忙碌,也接着去看诊时疫的病人。
楼彦林这会子病情已是大好,不必一直躺在床上,可以多坐一坐,甚至可以来回走上一走。
只是因为石林县现如今各种药材不足,许多药分量用的不够,虽然腹痛呕吐的病症止住,却也有浑身乏力、气喘的后遗症。
以至于楼彦林此时刚走动了两步,便已是觉得气喘,直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吸气。
“楼公子。”陆雯静放下盛满汤药的碗,急忙伸手去扶,“虽说病情大好,可病去如抽丝,还是得多歇息为好。”
“这是刚煮好的汤药,我已经晾上了一会儿,这会子刚好可以喝,楼公子喝了这汤药,赶紧躺一躺,等待会儿晚饭好了,我再给楼公子送来。”
自楼彦林醒后在这里养病以来,一日三顿的饭食、汤药,甚至连平日里喝的水,皆是由陆雯静不辞辛苦地送来。
这般精心照顾,楼彦林心中感激,脸上也满都是感激之色,“这些时日当真是劳烦陆小姐了,在下不胜感激……”
“楼公子客气。”陆雯静羞赧一笑,“先前在京城清风居时,楼公子对我也照顾颇多,茶水茶点更是敞开了供应,我这也算是投桃报李,答谢当时楼公子的那些茶水和茶点了。”
“素来听闻陆小姐性子直爽,待人坦诚,又喜好美食,眼下看来果然如此。”楼彦林笑道,“既是陆小姐喜欢清风居的吃食,往后管够。”
楼彦林原就带有西缙云族和汉人的血统,五官立体,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男子英朗之感。
但其自小饱读诗书,身上书卷气甚重,举手投足及神态满都是儒雅温润之感,此时勾唇一笑,尽显英俊清朗。
且听着楼彦林说这些话,陆雯静的思绪顿时活泛了起来。
管够?
怎么个管够法?
要多少有多少,还是往后余生?
陆雯静不由得微红了脸颊,微微垂了头,“楼公子见笑了,楼公子先歇息,告辞。”
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楼彦林看着陆雯静的背影远去,不由得错愕许久。
他不过是说笑了一句,怎的好像惹了陆小姐不高兴一般。
他是说错了什么吗……
楼彦林有些想不明白,看着桌子上此时几乎不怎么冒热气的汤药,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之后,不由得拧起了眉。
他知晓石林县的药材不足,每日所喝的汤药滋味也不尽相同,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苦涩的,但这两日喝的药却是越发地有些发酸。
这会子喝的这一碗,尤其的酸。
楼彦林被酸味呛的连咳嗽了好几声,又急忙灌了一碗温水,才觉得舒坦许多。
是夜,石林县的街上,仍旧有来回走动的人影儿。
衙差和县城的守卫照例巡逻,此外便是有人趁着夜色,将家中因为得了时疫而死的家人,抬到衙门指定的地方,统一进行焚烧和掩埋,避免时疫的进一步扩散。
县中牢狱里的狱卒,也在往外抬尸首。
时疫肆虐,牢狱之中也不例外,且牢狱之中关押的皆是犯有过错,等候发落的囚犯,而石林县的各项药材皆是不足,得了时疫的囚犯自然无人看诊治疗,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这是第几个了?”
狱卒一边忙活,一边说着闲话。
“今儿个第二个了,要是从时疫开始算,已是第八个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也不必等到县太爷到时候发落了,等时疫过后,这大牢里头也都清空了呢。”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啥叫大牢清空了,你是在咒咱们自己个儿呢?”
“瞧我这张嘴!是说那些个挨千刀的,都受尽老天爷报应呢!”
“这话说的在理儿,遭报应呢!”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结果其中一个不小心踩了地上的石子,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手中的担架摔在了地上。
蒙着尸首的布块滑落,露出了那尸首的面容。
正是那张大宝。
狱卒并不在意,却也觉得有些晦气,只将布块盖好,急忙抬着接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