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戬回到小木楼已经过了三更,看着门缝里忽闪的烛光,伸手推向房门。
在手触碰到门板的刹那间,墨小然憔悴恍惚的模样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推门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收了回来。
他想了这许久,都没想能再想起什么,不知道那画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会认为那是幻觉,相信那一定是曾发生过的事情。
至于发生在什么时候,他同样可以肯定,是在墨小然转世重生的那个地方,1世纪。
他曾经过去,却一点也不记得的地方。
自从知道墨小然在那一世,另外有未婚夫,他就不时地在想,为什么她要嫁的人不是他,而别人。
今天看到那画面的瞬间,赫然惊觉,难道是他在那地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伤害了她。
如果那样。
容戬闭上眼,手心紧攥成拳。
如果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他借着她不记得那些过往,强留在她身边,怎么能心安理得?
容戬在门口站了许久,心里仍难以平静。
墨小然每一声叹息,都牵动着他的心,很想进屋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地安抚,好好地痛爱。
但一想到那可怕的画现,想到他丢下那样的她,走向门口的兽形身影,脚粘在地上,怎么也迈不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听不到墨小然辗转反侧的动静,才轻叹了口气,推门进屋,在床边坐下,静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抚她如同婴儿般的脸。
突然墨小然于睡梦中轻声唤道:“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的眼角慢慢滑下两颗晶莹的泪珠。
容戬心里一紧,抚摸着她的脸的手停住,像有千万只白蚁在啃嗜着他的心。
她从出生,就一个人偷生在蛇洞里,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夜,都是她自己一个渡过。
他曾在晚上,悄悄地去看她,悄悄地坐在洞外,一壁之隔地陪着她,但从来不让她知道。
因为,他怕她知道以后,就会产生依赖,他不在的夜晚,她就会变得更难熬。
她平日里嘻哈打闹,只不过是为了掩内心的孤单和无助,不让人看见她的怯弱。
这样的她,让他怎么能不心疼?
“容戬,别走。”墨小然在梦中轻唤。
容戬顿了一下,把她搂入怀中,柔声道:“我不走。”
墨小然笑了,笑得很安心,呼吸也平稳下来。
容戬紧紧搂着她,静静地靠在床栏上,望着窗外的漆黑,直到天边泛起一道光亮,才沉沉睡去。
墨小然看了那件事的后续,心里五味杂陈,以为会难以入睡,结果这一觉却睡得很踏实,踏实得竟没有一个梦。
醒来的时候,是在容戬怀里,感觉到他怀中的温暖,墨小然心里满满的柔情。
他威胁母亲固然不应该,但如果他不是对她爱极,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极端的事。
抬高头,看向他的清隽的脸庞。
他还没醒,眉心紧锁。
她很想伸手抚平他皱在一起的眉头,却又怕惊醒了他。
低下头,重新靠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男子气息,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
不管以前经历了些什么,现在能这样在一起,她别无他想。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他动了动,睁开眼见他正低头静静地凝视着她,见她睁开双眼,轻轻一笑,“醒了?”
他的声音是初醒的低沉沙哑。
“嗯。”墨小然真想继续装睡,永远赖在他的怀里。
转头见窗外天已经亮了,门外已经有人走动,毕竟在人家的地方,不好意思继续赖下去。
轻拍拍他的手,他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
墨小然从他怀中坐起,下了床,却不见身后有动静。
回头见他僵着手臂,没有动弹,迷惑问道:“怎么了?”
“麻了。”他轻道,活动麻木的手臂。
墨小然这才想起,昨晚被他抱进怀里以后,就一直拽着他的衣裳没放,所以他也就这么抱了她一晚上,没有换过姿式。
心里升起一丝歉然,返回床边,“我帮你揉揉。”
“不用,没事了。”他看着她微微一笑,下了床。
二人梳洗完毕,去大屋向思琪和村长辞行。
思琪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墨小然,不禁暗暗喝彩,仿佛聚集了天下之灵气于一身,难怪传闻中不近女色,不碰活物的九王会对她独有情钟。
墨小然见思琪一直盯着自己看,冲着她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思琪以为墨小然会介意她选亲选中容戬的事,没想到墨小然不但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反而做出这么顽皮的举动,不禁哑然失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好的郎君相伴。”
墨小然昨晚因为思琪,对容戬确实有点误会,但也因为昨晚的事,她感觉到容戬内心的温柔爱意。
算下来,她只赚不亏,再说思琪也没有死缠烂打,转头看了看容戬,笑道:“你也一定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思琪轻轻一笑,“昨日,姑娘的勇气让我深有感触,属于自己的幸福,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墨小然笑笑。
其实,昨晚就算她什么也不说,容戬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不过,这些话,她也就不必在外人面前说了。
一直沉默的容戬,突然道:“请借纸笔一用。”
思琪不知道容戬要做什么,仍在桌上摆上纸墨,递过毛笔,亲自在一边磨墨。
容戬拿起笔,快速得写了几行字,落款容戬。
放下笔,又取出一块令牌,压在信纸上,道:“你们拿这个去燕京,找李尚书,他看了这个,会给你们重新落户,迁居平乡。不过希望你们安分渡日,不要再有任何其他妄想。”
思琪怔了,她昨晚留宿容戬和墨小然,本是想留下一点情面,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拉拢关系,没想到他竟直接写信给管户籍的李尚书,帮他们解决户籍和迁居的问题。
但他后面直接的警告,分明是知道他们的身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