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正如其名,只是一个狭长的小城。每天操练兵马,只有拉到城外去;每次,张飞都要在我面前摇头;我让他忍耐,且等时机。
时机来了。陶谦病重,要我们进徐州商议军事。
张飞叮嘱说:“大哥,这一次,陶公再把徐州给你,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驾!驾!”刘备拍着马,“三弟,我已经和你们谈过原因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说:“大哥,这一次若是陶公临终遗嘱呢?”
“走一步暂看一步!”刘备答道。
深秋季节,枫红满山遍野,菊黄高岗平川。我们没有心情观赏,一路疾驰。徐州到了。
“玄德,你可来了!”我们一走进内室,陶谦躺在床上,抬起一只手说道,“快坐。”
刘备问安。
“玄德,老夫病重,恐去于旦夕之间。特请你过来议事。”
“陶公,身体要紧,军事要务切勿挂怀!”
“无奈,世事不平,不得不念。前老夫三番相让徐州牌引,你固死不受,今临终托付,切勿推辞。”
刘备站立,“陶公,二位公子……”
“不要多言,难成大事。徐州百姓多灾多难,需要明主!唯玄德可当此任!”
“陶公……”
陶谦拉起刘备的手,长久仰望,点头不已,泪流满面。最后,他用食指指心,溘然而逝。终年六十三岁。
这个信任、恳请的动作给人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印象。我知道,我流泪了。一个人以自己的胸怀和眼光来无比自信地看待一个比自己年轻的暂时没有任何基业诚实人,在眼前这个人人倾轧的世界里,实在难以看到,又实在十分难得。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徐州的千万百姓也效仿陶公,请求刘备带领徐州走出困境。最后,在他们的跪求之下,刘备改变初衷,接受了徐州牌引。
在陶谦的葬礼上,刘备发表了自己的第一次具有规模性的施政演说:
备受陶公遗托,接过徐州帅印,诚惶诚恐,如屡薄冰。今外忧内患,生灵涂炭,备当不负陶公重望、乡亲重托,放嫌疑,举大义,做大业,成大体,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室后裔!
徐州地势平坦,四面受敌,人们犹如生于水火之中!备绝不敢忘!备当率领众将士,据徐州,走孟津,穿南阳,打武关,制太谷,回洛阳,战长安,剿逆乱,平定天下,恢复中原!
夜里,躺在床上,刘备辗转反侧。可以看出坐拥徐州牧,对他的触动很大,大到一种让他彻夜难眠的程度。他坐起来,点上灯光,弯着腰发愣;他的影子一动不动,影子给人的判断,更像是他在沉思。
张飞还在打呼噜。一般他要打到天明。结拜兄弟食则同桌睡则同床以来,我们由不适应他的鼾声到适应又到难以割舍,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换句话说,没有他的鼾声,我和刘备就难以入睡。让他睡吧。
我翻身起来,问道:“大哥,失眠了吗?”
“云长,做这个徐州牧,我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我在思索,为什么会这样。”
“思索出来了吗?”
“思索出来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
“碰到重大事情,当无法分析时,我就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只有到这件事情结束时,你才能看清它的本质。而现在,才刚刚开始。”
“你的直觉是什么?”
“徐州牧明天就有可能失去,几年内不会属于我们。”
我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我认为有刘备的领导,有我和张飞两位大将在,没有任何资本时,还能打败黄巾军,现在有了一点基业,完全可以做到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只是,我想不明白,刘备为什么会这样悲观。或者说,他为什么对失败这样敏感。
“大哥,我们应该相信自己。”
“二弟,信任自己是一回事,自己的能力和机遇又是一回事。你和三弟要做好搬迁的准备。”
“这次,要搬到哪儿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但我暂时描绘不出它的形状,又叫不出它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