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从网吧出来后便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没有伤春悲秋,也没有依依惜别,只有回家的喜悦和老子毕业了的兴高采烈。
或许是正年轻吧,还没意识到这次毕业跟以前的放假并不是一回事,对很多人来说从此别过就是永别。
买票,上车,然后小巴司机便开始疯狂的在城区里绕圈揽客,直到车里塞成了罐头才依依不舍的开往洛山县。
等张十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院子,站在大门口却硬是不敢进去,真怕这一切都是梦幻。
近乡情怯不外乎如此。
一直等到张妈出门泼泔水,张十三才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脚步。
看到站在门口的儿子,张妈的欢喜溢于言表,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一样绽放在脸上,弯腰放下泔水桶,双手在围裙上蹭了好几下,伸出手来就要接过儿子手中的行李。
“回来了,考的怎么样?”
张妈问过成绩之后也没等张十三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
“知道你今天回来,专门给你包的韭菜饺子,瘦肉馅的,你……”
“妈!”
张十三到底还是没忍住,眼睛一下子酸涩的厉害,没等母亲把话说完就紧紧的抱住了她,如同抱着稀世珍宝一样。
“是不是没考好啊,没事,大不了再来一年,你爸这个月刚涨了60块钱工资,咱家有钱。”
张妈的语气中有一丁点儿失望,更多的却是担心,很顺溜的说出了让儿子复读的想法,看来早就做过各种打算。
“不用复读,考的还行,我估摸着得有560分,就是想你了,我没事,回家回家,早就想吃你们包的饺子了。”
感受到母亲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张十三这才放开她。
擦了擦眼睛,然后拿起行李和水桶准备进屋,没成想听见动静的张爸也出来了。
其实刚刚发泄出来后他已经没那么激动了,只不过喊了半辈子男女平等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张十三只得再次放下手中的东西又给了父亲一个拥抱,
不过张爸却很是不适应这种新时代的礼仪,被儿子抱住后身体比张妈更加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嘴里一直嘟囔着:
“嗨,嗨,出这洋相,都看着呢,别让人家笑话,先进屋。”
“饺子早包好了,就等你回来下,你坐这歇着,柜子里有苹果,刚买的。”
进了屋,张妈把儿子按到椅子上就拉着张爸进了东间的偏房。
从张十三记事起,那间小屋子就一直就是家里的厨房。
放好东西有心去帮忙,没成想刚走到厨房就听老妈小声的对老爸说:
“他爹,你说咱小山不会是考试把脑子考坏了吧,刚抱我那一下给我吓得呀,我可听电视上说了,高考一紧张就容易得那个什么焦虑症,焦虑症焦虑症,会不会就是神经病呀?”
“不至于吧?顶多受点刺激心情不好,哪能真神经病?”
张爸也有点拿不定,声音里明显没什么底气。
“一会你可别问他考怎么样,咱就装不知道考试这回事。”
“我刚问了,儿子说考了560分,不过这哪能说的准,不行就让他再复读一年,咱俩多忙活一下还能挣不出他的学费来吗,你说是吧。”
被生身父母当成脑子坏掉,张十三有点哭笑不得,还是别帮忙了,老老实实的回屋等着去吧。
重生归重生,言行还是得收着点,可别显得那么特立独行。
万一再给弄精神病院去可就得不偿失了,别说“醒掌天下财,醉卧美人膝”,说不准就成了“醒了吃安定,困了挨电击。”
一个苹果还没吃完,热气腾腾的饺子便出锅了,久违的味道久违的亲情,张十三只觉无比幸福,差点又要热泪盈眶。
不过一直到吃完饭,张爸张妈果真没再提高考的事情,这让他又是感动又是无语。
其实还真考了560,过了二本线7分,张十三对此记得清清楚楚,就凭自己上学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560还真不少,拐都拄上了还要啥自行车。
不过上辈子也确实去复读了,因为2007年永定省高考卷子特别难,所以报志愿的时候没人敢往高里报。
这就导致出结果的时候破学校比好学校分高,好二本比一般的一本分高,可是坑了好一批人。
尤其是像张十三这样刚过线的,明明一志愿报了个往年压线就能上的垃圾学院,没想等提档线出来的时候那个垫底的破二本竟然比很多重点二本的分数线还要高,真是倒霉的一批。
为此他可是郁闷了很长时间
不过这辈子可不会这么悲催了,别说落榜,不捡个大漏都对不起自己重生者的身份。
孟子不是说了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其重生,发笔小财,考个好大学,私生活混乱为所欲为,之后便一帆风顺,增益其所不能。
想想就开心。
吃过午饭张爸张妈就急急忙忙的上班去了,到底还是舍不得那半天工资。
张十三真想劝劝他们可别遭这罪了,半天15块钱,一个月也就1000块而已。
而且除了农忙和过年,平时一天休班也没有,真不够遭罪的。
不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勤劳节俭安分守己的生活准则已经刻在父母骨子里,闲着只会更难受。
再说自己现在一分钱也没挣到,哪里有什么资格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
所以说钱是英雄胆,没钱就没安全感。
否则为什么所有小说里的主人公重生第一件事不是囤货居奇就是挖宝盗墓,再差也要买张能记住号码的彩票等着中大奖。
至少没看到哪本小说跟本书一样,主角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拉稀的。
整个下午张十三什么都没干,压抑的太久,一个人在家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激动一下了。
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不断唤醒着自己的记忆,直到父母下班回来一起吃过晚饭仍然激动的睡不着。
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就如同怀里揣着一张能兑换五百万的彩票那般担惊受怕的不敢睡觉,生怕睡着了之后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一样。
张十三就这么翻来覆去的瞎折腾半宿,终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吊顶还是那个破旧的吊顶,屋子还是昨晚的屋子。
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手机,睡觉也没撒开。
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2007年6月11日,十点半,很美好的数字,怎么看怎么顺眼。
家里很安静,老爸老妈应该又去上班了,两人就如同不知疲倦一般,天天早出晚归,多劳多得,一分一分的挣钱。
张妈的工作是在包装厂用缝纫机缝布袋,缝一个大袋子一分,缝一个小袋子7厘。
以至于直到最后厂子都倒闭了,老妈还是习惯于用缝布袋来衡量物价。
一件衣服25块钱就相当于缝2500个布袋的工钱,这么一换算之后看什么都好贵,然后就是“算了,不买了”,每次都这样。
即便有事出门不得不在外面吃饭,如果远处的安南板面4元、近处的甘州拉面6元的话,宁可饿着肚子多走好一段路,也要吃四块的板面,而绝不会多花2块钱吃拉面。
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然而在现实中,大部分人还是幻想过如果我爹是谁谁谁,我家有多少多少钱那该多好。
所以,张十三觉得自己的重生第一要务还是该先挣钱,时间不等人,挣钱要趁早。
手里都有俩王仨尖四个二了,要是再打出一把烂牌那还真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一辈子受穷那还重生个球哦,再遭一辈子罪?
就跟上辈子似的,一说到工资第一印象想的不是发了多少钱,而是还完房贷还剩多少,娶个媳妇也不比买房简单。
幸好自己上辈子没媳妇,所以生活里只有贷款,也是够黑色幽默的。
王公子有钱才是国民老公,没钱的时候谁管你撕白菜还是撕葱。
现在可是2007年,网络方兴地产未艾,一个遍地黄金的年代。
张十三倒是没幻想随便搞个电子商务网站就能吊打马星人,借着人家的春风开几个淘淘店还可以想想,干好了应该也不少挣钱。
马大侠这年头还带头刷单呢,自己现在就扎根淘淘网的话,怎么也有机会搞出个韩韩衣舍或者三只仓鼠出来吧。
2007年,这个一切向钱看的不那么纯真的年代,就如同新大陆一般才刚刚显露出好望角。
凭着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要能小富即安吧。
张十三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