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三也算赶上了好时候，他来的日子正是虫子即将长草的时节。
这时候村民们刚从山中回来，好货也都还留在手里，要是再晚个两天，贩子扫荡过之后，他连个草叶子都看不着。
在外面论根卖的宝贝，在山里甚至都会论斤卖，张十三初次听说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
这下可好，就如同老鼠掉到了米缸了，品相好的全让他收了个干净。
为此特意找的冯老爷子当的中人，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收了很多好货。
最后的结果算是双赢，村民们比往年多挣了一些钱，结账之后家家都有了肉香，
而张十三也得到了一些送人的好东西，价格倒是无所谓，起码能保真。
“谢谢老爷子，这钱你拿着，不能让你白忙活。”
等冯老爷子帮他把虫草按照村里的传统方法包装好之后，张十三点出一摞钞票票递给他。
对他来说，这个买卖绝对是超值的，这点报酬还不够省下来的十分之一，而且他也跟村民打听过掌眼师父的行情。
不过对老爷子来说却不是这样，看到钱之后当即虎了脸：
“给我钱干啥，你看不起老头子是吧？”
“哪能，这不是多亏了你掌眼吗，要不是有你照看的，我都不知道吃了多大亏了。”
张十三说的是最开始时的事情，几个外村人听说张十三专收好货之后，拿了一包虫草过来出手，几乎各个都是上品，张十三当然不想放过。
而就在他准备付钱的档口，被顺路经过的老爷子发现了端倪。
原来这些虫草有一大半都是用牙签插在一起或者用胶水站在一起的假货，比那些体型不够大的大陆货还便宜。
蒙蒙张十三这个外行人还行，却绝对瞒不过老爷子的眼睛。
最后的结果毫无意外是这几个骗子被老爷子赶走了，小地方比较封闭，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几人都知道老爷子的威名，倒也没敢炸刺。
“那帮小兔崽子狼心狗肺，简直是丢了咱们三王县的人。”
老爷子说起这事仍旧有些生气，村里人的想法非常简单，骗外人那叫本事，骗自己人可是连狗都看不起的。
张十三早已经被他当做自己人了，找遍三王县都没有欺负自己人的道理。
“你给孩子带了这么多东西，我可没说给你算钱，你现在拿钱出来就是踩我的脸。”
“那行，钱就不拿了，不过这酒你可得留下。”
张十三从善如流，从车里拎出两瓶酒和一些熟食来。
“酒行，老头子就爱喝两口！”
说到酒，老爷子来了兴趣，对他这种岁数的人来说，钱不钱的无所谓，酒可是喝一口少一口的。
“这是茅台？你把这玩意拿回去，好几百一瓶的玩意儿可不是老头子能喝得起的。”
不过等把张十三将酒摆到桌上之后，老爷子却不乐意了，他不识字不代表他不认识国酒的包装，这玩意比刚才那把子钱可贵多了。
“看你说的，不瞒您说我在外边有点生意，兜里也算有俩小钱儿，这酒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酒这东西造出来就是给人喝的，哪里有什么喝得起喝不起的。”
张十三避过老爷子抢夺的手，很干脆的开瓶倒上，也没特意找酒盅，就拿着桌上的茶碗倒得，一杯起码三两，看的冯老爷子肉疼不已。
“来，都在酒里，不喝你就是拿我当外人。”
“那都在酒里，干了。”
倒都倒上了，不喝也是浪费，冯老爷子索性也放开了，两人就这么左一口右一口的对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张十三把心中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问了出来“”
“对了老爷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虫草在外面的价格，为什么还要便宜那些个二道贩子。”
老爷子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知道又能怎样，以前不是没人出去过，但是一沾到钱，谁能比谁更可靠？”
“你知道小豆芽吧，他爸以前是村里的会计，也算念过两年书的，那年他说要帮大家去外边卖虫草，要卖个大价钱！但是他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就留着孤儿寡母的在山里遭罪，也就是那一年好多家过年连肉都买不起。”
“那些草可都是村里人拼了命捡来的，也就是这几年好了点，以前隔两年就得搭条人命。”
老爷子说完之后，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不说了，生在六道沟就是命，就是苦了这些孩子，尤其是小豆芽。”
张十三也被这情绪感染了，坚定的承诺道：
“老爷子你放心，等出去之后我就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孩子们。”
也不知老爷子信不信，反正还是端起了杯子说道：
“有心了。”
“来，干！”
“干！”
一直把瓶子里的最后一滴喝完两人才下了酒桌。
冯老爷子就地而眠，张十三则是被林雅萱扶了回去。
“我好舍不得你。”
明天就是张十三离开的日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种关键时刻他也不能离开北都太久。
“过一阵我再来看你。”
洗了把脸后，张十三清醒了不少，抚摸着林姑娘的秀发安慰道。
“不要，你来了再走我会更想你，还是等我回去吧，再有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今晚的林雅萱格外热情，如同不知疲倦一般榨干了张十三的最后一丝精力。
第二天一早，张十三在林姑娘的目送之下离开了六道沟，他是偷偷走的，从小到大最受不了这种离别的时刻。
短短几天时间，这里的每个人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热情开朗的云小帆，调皮捣蛋的王毛孩，面黄肌瘦却又异常懂事的小豆芽，以及不认字儿却关心教育的冯大爷。
来的时候满满当当，回去的时候轻车简行。
没有了拖拉机的压制，张十三离开的时候要比来的时候快一些，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到了玉新市，唯一遗憾的是路过三王县的时候，没再见到蒙队长，也不知道他的烟还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