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意意识到,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男人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辛蕾的症状得到快速缓解。
袁意之前已经问过两遍,辛蕾都没回答。这个问题十分关键,不能靠猜,需要由辛蕾亲口说出来,于是袁意只能再问一遍:“辛蕾,你还没告诉我,男人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最快缓解你的症状呢?”
辛蕾抬起头来,脸上梨花带雨,她直直地看着袁意,嘴唇蠕动了两下,目光像是涣散了一样,缥缈不定,神情也有些恍忽,她似是没听见袁意的话一样,看了他几眼,又重新低下头去。
袁意发现,辛蕾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她脖颈和脸颊上的皮肤也正在迅速地变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有……酒吗?”辛蕾说,语气断断续续,声音哆哆嗦嗦。
“没有,我——”袁意想着要不要下去给她买点,但迅速想到这是不可能的,然后他又想对她进行语言劝导,但看她已经出现了生理异变的情况,估计也没用,所以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种情况,袁意的确也是第一次见到。
“要么……给我酒……”辛蕾声音断断续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煎熬和痛苦,她面色通红地指着袁意,“要么……给我你……”
袁意在扶手椅上局促地动了一下。
“帮帮我……”辛蕾轻声说。她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变得可怜兮兮,变得柔弱无助。
“怎么帮?”袁意问。
“到我这边来……抱着我……”
“我不能这么做。”
“你……忍心吗?”
“如果我这么做了,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
“可……我……快不行了……”
“你能行的,你一定能行,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我不行……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辛蕾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外走去。
“你去哪?”
“既然你不帮我……我就去找能帮我的……男人……总会有人会帮我的,不是吗……”辛蕾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和无奈。
高跟鞋的声音杂乱无章,蓬乱的头发左右晃荡。她走的跌跌撞撞,摇摇晃晃,步履仓惶,和她来时的模样全然不同,她像是已经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已经变得“不像一个人”。
这种奇特的突发性焦虑症,让她彻底丧失了自我,丧失了尊严和应有的魅力。她只能将痛苦深埋心底,想尽办法,满足自己的“欲望”,从而缓解病症。
要不然,她只能死。
当辛蕾走到推拉门前的时候,袁意站起身,大步跟了上去。
辛蕾因为全身的抖动和意识模湖而无法顺利打开门,袁意帮其将门打开,并站在她一米远的地方,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辛蕾走出去后,袁意又将外面那道门打开了。
辛蕾几乎是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她扶着墙壁前行,防止因为脚步不稳而跌倒在地。
她的衣服和发型全都凌乱不堪,整个人好像在梦游一样。
这是喝酒的原因吗?还是病症对她的危害本身就这么大?
袁意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无法也不能提供直接性的帮助。
将她送走,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在这一刻,袁意忽然明白了钟清的良苦用心。
他看着辛蕾离去的背影,莫名地感到一阵心痛。
作为一名职业变态解构师,他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发病离开,却无计可施,对他来说,这是最不能接受的,可他确实没办法,不过,这是因为情况太突然,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所导致的。
想到这,袁意清醒了许多,他之前一直太执迷于辛蕾的症状本身了,其实,症状之所以表现出来,都是因为心理的需求折射而已,如果他能在辛蕾正常状态时,将其心理需求层层剥开,有效化解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让她的发病减缓。
袁意快步朝前跑去,当他跑到电梯前的时候,辛蕾刚走进电梯。
袁意喘着大气道:“辛蕾,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也许可以试试。”
辛蕾扶着电梯门,有气无力地问:“试试……什么?”
袁意神情坚定地道:“将你治好。”
辛蕾怔怔地看着袁意。
电梯门缓缓关上。
最后的一瞬,袁意看见辛蕾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一缕声音伴随着这抹笑容从电梯缝隙中传来:“你是个好医生,可……”
后续的的话,被电梯门关在了里面。
袁意深吸一口气,看着电梯缓缓下行。
直到电梯下到一楼后,他才转过身,缓步走回了诊疗室,他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一些可能对辛蕾的病症具有缓解作用的治疗方法,他想了好几种,都被自己给否决了,要么就是太慢,治疗速度都跟不上发病速度,要么就是太激进,可能会刺激病情加剧,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一个完美的方法。
最终,他决定先去了解一下这种病症的病史,看看在过往的病例中,是否有他所不知道的治疗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男人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她的病症得到缓解。为什么每次一谈到这个问题,辛蕾的神情就会变得恍忽,整个人彷似迷迷湖湖一样,而且,每次当她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就会刺激她发病。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需要尽快解决。
可该怎么解决呢?
袁意返回到诊疗室,在记事本上将这个问题记录下来。
从目前来看,辛蕾的身上依然还有很多疑点。
从症状来看,她确实属于突发性焦虑症,但从触发对象来看,却又不像。
想来想去,还是缺少最后一环,也就是缓解病症的具体办法,没有这一环,就不可能将辛蕾身上的问题彻底搞清楚,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医治方法。
他闭上双眼,开始凝神静思。
思索了许久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站起身,径直走到沙发前,坐在了辛蕾曾坐过的位置,沙发的正中间。
他坐在沙发上,展开双臂,翘起一条腿,脚尖戳向空中,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对面的扶手椅。
他的这个坐姿,也辛蕾最开始的坐姿一模一样。
房间内安静异常,没有一丁点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袁意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安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他像是受寒了一样,蓦地打了一个哆嗦,如梦初醒般地看了看四周,随后,他掏出手机,给钟清打了一个电话。
铃声一直响到最后,无人接听。
无意间的一瞥,袁意发现沙发的坐垫缝隙中,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他将手指伸进去,将其取了出来。
这是一条红色的发箍,扎成蝴蝶结的形状,布料柔软,颜色鲜艳。
难道是辛蕾不小心掉落的?
袁意眉头轻皱,将发箍放在鼻间闻了闻,传来一股清幽浓郁的香味,和辛蕾身上的香味类似。
他观察许久,才将发箍放在了茶几底下的格子中。
抬起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下午五点。
时间过的这么快吗?袁意有些惊讶。
他记得上一次看时间的时候,是三点半。
这么快就过了一个半小时了?
袁意感觉时间有点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子,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