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后院花厅。
尤氏、李纨、凤姐及秦可卿四人围坐一张八仙桌旁。
凤姐磕着瓜子幸灾乐祸道:“登高必跌重!中个举人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等生意也是他能独吞的!”
接着看向尤氏讥讽道:“你也是个没见识的,管不住珍大哥也就罢了,居然连妹妹都管不住,给他做妾!”
尤氏呆若木鸡,彷若未闻。
“婶子!”秦可卿幽怨道:“你这么说倒是连我父亲都埋怨上了,人家赖叔叔自己捯饬出来的产业,又没碍着谁怎么就祸事了?即便他保不住,不是还有咱家吗?”
凤姐与秦可卿关系不错,刚才得意忘形一时误伤了友军,这会也不好意思再狠言恶语,不过也不妨碍她据理力争。
“他若是早些拿出来,说不得老祖宗还念着他的好分润他些,这会子亲故们都找上门了,咱家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老太太那里丢了面儿,还能护着他家?”
“可毕竟是他自己弄出来产业,咱家也不能白拿了吧?”
“切!连他老子娘都是咱们府里的私产,他家能有什么产业!不过毕竟有赖嬷嬷的情面,老祖宗也不会一棒子打死,这次过后只怕赖大也别想在府里讨饭吃了。”
“啊!”李纨惊呼道:“你是说要放他家出去?”
“出了这档子事,难道还能让他赖大管家不成?不过也不好太过惩戒,放出去倒也省心了,只是以后再想借着咱家的势,可就难咯!”
“那学堂还会让他授课吗?”
李纨只是关心赖尚荣是否能继续在学堂授课,这大半年儿子学业她看在眼里,当然不希望换老师。
“那自然不能够了!”
李纨听了不免惋惜,可她一来没有话语权,二来也不是个多事的性格,打听一下上层的决定已经违背了一贯的行事风格。
秦可卿按住尤氏的手道:“婆婆勿需担心,婶子都说了,不会太过惩戒,他家脱了籍也未尝不是好事,凭赖叔叔才干总能有一番作为。”
凤姐捻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笑道:“这话倒也不差,不过那也得他乖乖的将方子交出来,如今看这情形怕是人都跑了吧!”
尤氏听闻惊叫道:“啊!~人跑了?跑哪去了?”
“这我哪知道!想来是提前得了信,自个先跑了。否则今儿这个日子,怎么偏他这个正主不见了踪迹。”
尤氏勐然从椅子上起身:“他既然不在,这婚事可做不得数!”
秦可卿一把拉住她道:“婆婆莫急,赖叔叔不是那样的人,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呵!家里派了多少人都没找着,还不是跑了!”
正说着,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平儿、银蝶等几个丫鬟跑了进来。
“奶奶们快回府!前头二老爷派人来传话,说咱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进宫去谢恩呢!”
凤姐听了喜气盈腮,招呼众人一齐赶往前院。
到了前院,只见贾母、邢、王夫人都已经上了车,贾赦、贾珍已经先行一步,忙各自上车。
回到府内,都按品大妆起来。
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
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凤姐因没诰命在身,没有入宫谢礼的资格,回到房中不免又盘算起造纸的赚头。
忽又想起,一家子都回来了,赖家竟没留人守着。
于是让平儿带着来旺去蹲点,若是发现赖尚荣务必不能让他熘了,定要将人带回来。
平儿得了吩咐,带着来旺等几个小厮来到赖家,刚好遇到从皇宫回来的赖尚荣。
不由分说,迅速将其控制住,押到荣府。
原本来旺加几个小厮,赖尚荣即便打不过也来得及跑回家,只因一路上都在想着今日的遭遇,并未注意到来旺等人,被突然袭击惊慌之下勾起了早上的肌肉记忆,也没敢反抗。
湖里湖涂的被捆着押到了荣禧堂后的三间抱厦内。
只见凤姐仰靠在窗边的炕上,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云鬓峨峨,点点阳光透过窗纱照在簪钗环佩上,浮出点点光晕,映射的宛若神仙妃子。
赖尚荣不好细看,忙偏过眼去,因屋内有地笼缘故,王熙凤也未穿厚实衣物,好巧不巧偏偏瞥见,那覆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狠狠绞在一处一双骨肉均匀的玉腿。
“嗯呃!~”轻吟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长吁了一口浊气。
此情此景,赖尚荣不觉干咽了一口。
凤姐因仰靠的缘故,也没发现他的异样。
自顾自道:“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回来!还不快将那造纸方子说出来!”
赖尚荣微微愣神,就想到了缘由,皇帝虽然并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占了改良造纸术的头功。
所以造纸术改良从他独自研发,已经改为了皇帝体恤天下读书人,下密旨着工部员外郎贾政牵头办理,而他赖尚荣只是具体执行人。
虽然被抢了头功,但毕竟多少也分润了一些功劳,大约明日恩典同进士入朝为官的圣旨就要下来,他的目的也算达成,又在皇帝那里挂了名,也算是祸兮福所依。
因贾政忙着宫中谢恩,估计还没来得及解释,结合得知贾赦、贾珍一大早逼问造纸技术,王熙凤这般行为也就有迹可寻了。
结合王熙凤派人抓自己的态度,贾母的倾向性也是明摆着的。
那就连最后一丝情分也没了。
有仇不报不是自己的作风,贾赦、贾珍迟早要找他们。
以往还要畏畏缩缩,如今别人不清楚,贾政可是知道元春封妃是怎么来的,又背靠皇帝这棵大树,得志不猖狂也就罢了,再要他委曲求全,可就不能了。
想到这,也不说话,只肆无忌惮的打量起了凤姐。
凤姐原以为他只是失魂落魄,被吓傻了,扭头却看到他肆无忌惮的审视自己。
顿时挑起两弯柳叶吊梢眉,一对丹凤三角眼含威带煞。
“好个奴才!我看你真是色胆包天!这会子还敢作死!给我拉出去打醒他!”
赖尚荣贼眼乱瞄只是想品尝一下报复的快感,今天大喜大悲来的太快也太突然了,急需舒缓压力。
“呵呵!你怕是还不知道大小姐为何封妃吧?”
一面暗自记下被捆的样式,打定主意如何还治其人之身,一面在小本子上又添了一笔打板子的戏码。
嗯!~记下就好,感同身受就大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