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与史家谈判的事宜交给了贾琏,赖尚荣的精力都在造船厂的事宜上。
而京城里,大家的注意力却在甄家的处置上。
其实,甄家在江南势大不假,但对于京城的寻常人家来说,却知之甚少。
故而,与其说是关注甄家的桉子,不如说是关注北静王的反应。
近来北静王与王妃琴瑟相合,夫妻情深的佳话,广为流传。
让这桩原本功利性极强的联姻,蒙上了一层别样的光彩。
有的时候传言也能够裹挟人,北静王原本并不在意甄家的处境,可架不住狐朋狗友吹捧他们夫妻情深。
久而久之也默认了这样的吹捧,岂料甄家突然出事,一时间倒是有些下不来台。
他本就年逾弱冠,又身份显赫,最是好面子。
思来想去,还是跑去大明宫求情,跪了小半个时辰,才无疾而终。
毕竟,太上皇和皇太后,在甄太妃丧礼仪程上,站着礼制大义的情况下,尚且没有拗得过皇帝,何况甄家桉子上皇帝还站着理?
好在北静王也只是做做样子,虽然在外人面前,少不得替甄家叫屈,抱怨上两句,对于结果并不真的在意。
只是,他的这些怨言,却被有心人无限放大,四处宣扬。
此是后话。
北静王虽然不是真的在意甄家,但有人却真的关心。
甄家人事关己身,自然不必多提。
而身在摩尼庵远离世俗的妙玉,对此也是心心念念,暗地里不知为甄家上了多少香,祈了多少福。
她倒不是真的替甄家担心,而是自打消息传出,北静王妃便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礼佛?
这摩尼庵已经许久不来,更别说什么香油钱了。
少了北静王妃的贴补,妙玉的生活品质,也是肉眼可见的滑落。
好在甄家的桉子,与北静王无关,更不至于动摇到北静王,摩尼庵虽然不愿花钱供着她,倒也不敢真的将其如何。
只是,日常供给大不如前,让妙玉苦不堪言。
“怎么样?主持怎么说?”
见被自己打发去向主持要银子的摒尘回来,妙玉忙道。
碰了个钉子的摒尘,并未抱怨,好言相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忍一忍吧!到底一日三餐也不曾短了,那些熏香什么的,还是能省则省吧!”
“呸!尽是些逢高踩低的,王妃来的时候,也不见她们敢这样对我!如今连洒扫庭院的人都不来了!”
摒尘暗自埋怨,若非你不知节制,何至于将人都得罪了。
嘴上继续劝道:“今时不比往日,好在这一年间,小姐也添了不少衣物,倒也不缺换季的衣裳,洒扫的差事,奴婢自己动手,能不麻烦还是别麻烦她们了。”
面对任劳任怨的摒尘,妙玉不由有些后悔道:“早知道就将那两个忘恩负义的留下,你也不至于如此辛劳。”
顿了顿又道:“如今已是深秋,想必北静王妃也不可能一直不来,不如拿一件夏衫当了,买个洒扫个婆子回来,也好替你分担分担。”
“小姐万万不可啊!”摒尘忙劝道:“如今甄家出了这档子事,据说还要罚没家产,就算王妃还来,恐怕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阔绰了!”
虽然即便甄家被查抄家产,也不会查抄北静王妃的嫁妆,但娘家被查抄,少不得贴补一二,嫁妆缩水也是可以预见的。
锅里都少了,碗里的自然就更少了,故而,给的香油钱也比不得从前。
摒尘这么一说,妙玉不由想起去年夏天,那粗布麻衫的滋味,不由打了个寒颤。
“罢了!只是辛苦你了!”
摒尘见她被自己劝住了,忙称热打铁道:“小姐!王妃那边也不知什么个情况,还得尽早打算啊!如今正值国孝,上香祈福的达官贵人也多,不如小姐也帮着知一知客,若是能再结交两个官家小姐、太太,即便王妃那边有个变故,咱们也不至于没了指望!”
虽然民间的国孝已经结束,但有官职的人家,却还有大半年。
深闺后宅本就难熬,如今又不能延宴音乐,连家里唱戏听曲都不行。
而烧香拜佛不受约束,又可以借机出来放风散心,可谓一举两得。
所以,即便家中设有庵堂的人家,也愿意舍近求远,到外面来祈福,京城及周边的寺庙庵堂也格外热闹。
这些人大多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卷,出手虽然比不得北静王妃,但也比寻常人家阔绰。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如今摩尼庵缺人知客,也可以为庵内尽些心力,不至于光吃不干活,惹得人嫌狗憎。
摒尘深知,妙玉那孤傲清高的做派,颇合这些人的心意,故而才有此提议。
只要能够再结交一两家,以后就有了着落,也不至于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北静王妃身上。
她的这个想法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前者不便跟妙玉直言,后者难免带着些许的功利心。
果然,妙玉听了她的建议,不喜道:“礼佛贵在诚心,你这般功利,岂非玷污了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摒尘忙道:“小姐三思啊!还得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想想去年之事。”
顿了顿接着道:“万一王妃那边有什么变故,再不过来了,以后……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摒尘终究还是没有直言不讳。
北静王妃三两个月不来还好,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以妙玉在摩尼庵,人嫌狗憎的形势,主持会不会赶人都在两说。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提及去年的遭遇,妙玉还是心有余季,脸上也阴晴不定起来。
内心挣扎了良久,终于还是妥协道:“如今已是深秋,离入冬也不远了,若是过了这个冬天,王妃娘娘还没有过来的迹象,依了你便是。”
“小姐!如今庵里缺人知客,正是时候,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别人又怎么愿意让咱们……”
说到这,摒尘突然停住。
现在庵里缺少知客之人,妙玉出面分担,倒还没什么关系,若是僧多粥少,又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业绩拱手让人?
只是,她怕自己用词不当,触发了妙玉的逆反心理,从而适得其反,只能打住话头。
好在妙玉也不傻,听懂了她的意思,不以为意道:“国孝不是到五月头才结束吗?过了冬难道就耽误了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