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门口。
“哥哥派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薛宝琴看着满面愁容的薛蝌,疑惑道。
薛蝌一边将妹妹拉至无人处,一边叹道:“唉!二太太和大伯母刚才找我……”
接着刚才薛家小院内的对话,向薛宝琴复述了一遍。
如果是正常嫁娶,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为妾则另当别论。
故而,向母亲汇报之前,他还要询问薛宝琴的意见。
“如今我以父亲守孝为名拖住了二太太,只是皇命难违,别说咱家,就是荣府估计也没什么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为今之计,妹妹若是不同意,咱们就只有去求赖大哥了!”
薛宝琴摇头道:“哥哥也说了皇命难违,咱们与赖大哥不过几面之缘,怎么好强人所难?”
“话虽如此,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你与人为妾,叫我以后九泉之下,如何有颜面去见父亲!”
薛宝琴不以为意道:“这也不是哥哥的错,你忘了上回梅家上门退亲,大伯母和大哥哥说过什么了?”
薛蝌此时才想起,上回薛蟠就曾说过,给赖尚荣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妹妹。
而自家大伯母,虽然喝斥了薛蟠,可并未就此解释。
“你的意思是,她们原本这个打算?只是扯虎皮做大旗,借着皇上和娘娘的名头恐吓咱们?”
薛宝琴眨巴着一对大眼睛,沉吟片刻道:“那倒不至于,虽说大伯母与二太太是亲姐妹,也不至于为了帮她就假传圣旨,不过这顺序未必如她们所说!”
薛蝌愤愤不平道:“这么做对她们有何好处?她们竟这般歹毒,非要逼良为妾?”
“怎么没有好处?”薛宝琴冷笑道:“你忘了咱家是做什么的?赖大哥又管着哪里了?”
她不似薛蝌,身在大观园内,尤其近来搬去潇湘馆,冷眼旁观,多少看出来自家堂姐有意奉承。
“你是说大伯母想拿你做筹码,与赖大哥攀上关系?”
“难道不是吗?上回梅家上门退亲时,外头可没有我跟赖大哥,那些风言风语!”
薛蝌仔细思索,确如妹妹所说,不忿道:“难道咱们就任由她们摆布?”
“想得倒美!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何必还做她们的傀儡?”
薛蝌被薛宝琴说湖涂了,问道:“那妹妹的意思是?”
“哥哥你莫非湖涂了不成?给赖大哥做妾的是我,又不是堂姐,只消叫赖大哥向着咱家,何必非得便宜了她们?”
“你……”薛蝌目瞪口呆道:“你愿意做妾?”
薛宝琴一跺脚,嗔怪道:“哥哥瞎说什么!哪有人甘心做妾的,只是你也说了,梅家在外头传了那些闲话,如今又逼不得已,还能有什么法子?”
顿了顿又道:“况且,妾与妾也不尽相同,你看邢姐姐可有人敢瞧不起她?”
接着,将前面大观园内发生之事,向薛蝌娓娓道来。
顾盼生辉道:“他以后对我,能有对林姐姐一半,都比嫁去姓梅的那样的人家强!”
薛蝌见妹妹这般模样,便道:“你既然没意见,那我就写信跟母亲去说!”
薛宝琴螓首低垂,将绣鞋的鞋尖在地上钻出一个洞,扭着身子道:“我……我也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这前脚刚进潇湘馆,后脚就去赖家,万一林姐姐以为我蓄谋已久……哥哥不妨先答应下来,再用守孝的理由先拖着,既免了林姐姐疑心,我也能再自在两年!”
…………
王夫人刚离开薛家,薛姨妈便吩咐同喜,去大观园找薛宝钗。
少顷。
薛宝钗迈步进屋,见薛姨妈正坐在炕上低头沉思。
疑惑道:“妈妈着急忙慌的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唉!都怪我有眼无珠,一门心思想着金玉良缘,真真是害苦你了!”
“怎么?莫不是姨妈那头有什么变故?”
虽说贾宝玉有些不堪,但自家的选择也有限,薛宝钗还是有些紧张。
“这倒不是,只是没成想赖家竟有今日这般景象,平白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接着,将皇上通过元春传话,让薛宝琴给赖尚荣为妾之事,向薛宝钗和盘托出。
“事已至此,妈妈无需自责,当初女儿何尝不是与您一般想法!”
她并不知道薛姨妈另有打算,只当她是在懊悔当初的决定。
安慰母亲之后,岔开话题道:“怪道刚才在潇湘馆,薛蝌派人来找琴妹妹,原来是为了这事。”
“皇上的意思,岂容他们置喙,就是你姨妈都得小心应付!”
宝钗若有所思道:“女儿昨日还奇怪,娘娘既然都吩咐要赶走妙玉,怎么还要去问赖大哥的意思,原来是存了替宝玉赔罪的意思。”
“什么赔罪?”
薛姨妈与王夫人一样,并不知道芦雪庵之事。
薛宝钗便将芦雪庵结社时,贾宝玉和妙玉出言无状,及今日的经过,向母亲讲述了一遍。
“唉!只可惜姨妈有心弥补,被宝玉这一搅合,不但白费了心机,恐怕还愈发将人得罪狠了!”
薛姨妈听完恍然大悟,她昨日听王夫人和赖尚荣谈及妙玉,只当王夫人是因为赖尚荣是主办官,故而向他求教。
此刻才领会王夫人其中的深意,可越是如此越是懊悔不已。
“唉!宝玉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一次两次尚荣或许还顾及往日的情分,不予理会,可一而再,再而三,只怕以后未必能帮到咱家,反要受他牵连啊!”
说到这,心一横,咬牙道:“好在如今还有弥补的机会,这回可不能再瞻前顾后了!”
“妈妈这是何意?”
“刚才忘了跟你说了,你可知道你姨妈提议将琴丫头给他做妾,他是如何说的?”
“难不成不愿意?”
“他说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毕竟与他有关,若是琴丫头觉得委屈,就让她兼祧赖家二房!”
“这……他不是没有兼祧的意思吗?”
这个答桉让薛宝钗始料未及,不过仔细想想,赖尚荣颇有担当,这确实符合他行事的作风。
疑惑道:“那妈妈怎么还说琴丫头是做妾?难道姨妈没有顺水推舟不成?”
“她怎么敢?皇上都说了琴丫头出身不好,名声又臭了,只能做妾!”
这个理由让薛宝钗心中五味杂陈,这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她还未必有什么感觉,但这是皇帝所说,可见赖尚荣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一笔写不出两个薛,虽然大房比二房家当丰厚些,可也只有这点优势。
那岂非说,自己也只配……
想到这,终于知道母亲为何懊悔不已了。
扑进薛姨妈怀里,安慰道:“事已至此,妈妈还是别再钻牛角尖了,免得伤了身子!”
薛姨妈拍着宝钗的粉背,点拨道:“傻孩子,这怎么是钻牛角尖呢?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薛宝钗倏然抬起埋在薛姨妈怀里的螓首,发髻钗环惊得薛姨妈身前,荡起层层波涛。
仰视道:“母亲难道是说……”
见女儿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薛姨妈颇感欣慰,一把将薛宝钗从自己身前扶起,仔细端详道:“可不是嘛!皇上说琴丫头只能做妾,又没说咱家只能做妾,既然尚荣能因为些许闲言碎语,就肯让琴丫头兼祧,那对你……”
“这能行吗?若是不顾名声,万一皇上又有所耳闻,再来那么一道旨意,岂非弄巧成拙?”
“自然不能跟琴丫头一般,否则闹得满城皆知,叫你姨妈知道,也会生了变故。只消天知地知,咱们和尚荣自己知道……”
看着与自己一脉相承,体态丰腴撩人的女儿,薛姨妈不由想到蓼汀花淑前,赖尚荣那热辣辣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信心。
“才你姨妈还说,尚荣白天衙门事忙,却不妨碍咱们晚上宴请他过府。届时难免小酌两杯……”
这事薛姨妈和宝钗并非第一次做,早在薛家还住在梨香院时,贾宝玉到访,薛姨妈就曾将他引入薛宝钗闺房,并借口离开,给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之后又安排晚饭,并打算让贾宝玉留宿,只是因为林黛玉恰逢其会,才导致计划夭折。
当然,古代与现代不同,未必真的要做下什么,只要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就已经足够了。
“可一旦……姨妈不还是会知道?”
“傻孩子,一旦事成,有尚荣顶在前头,她难道还敢跟尚荣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