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有些麻木,像是掉进了冰河里一样,盯着肩膀颤抖的小姑娘,颤颤巍巍的问:“谁...带走了他?”
张和衣用手指着外面,始终没有抬头,声音有些呜咽。
“外面的那些人..虫人….四天前的时候被它们发现了,妈妈让我顺着河流往下游走,说无论如何不能从树林里走出去,不管发生什么,还说自己等一会就会跟上来,我沿着河走了一会害怕她找不到我,就停在河边等她,可是....等到现在她也没来。”
张和衣说完,终于抬起泛红的眼眶。
她眼神里彷佛有光一样,语气肯定:“其实我知道,妈妈和哥哥一样,肯定回不来了,我并不怕自己一个人住在森林的河边...我只是很想她们。”
于礼望着她的样子,一句话没说。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身体此刻有些冰凉,还有些发麻。
良久之后他发出一声叹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低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
张和衣一下子被他这漠不关心的样子给气到了。
望着面前这个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头越走越远,而且根本没打算回头。
她嘴角抽了几下,伤心很快被气愤取代。
真是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听完之后连个表情也没有,竟然直接转身走了?
愤然之下,她气的在后面大喊:“喂!我说你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听我说完这些事,竟然连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小姑娘哭成这样,连问都不问一句吗?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我可是专心好心提醒你,外面很危险的!”
听到这话,于礼被气笑了。
这姑娘情绪彷佛天气一样阴晴不定,刚才还哭着呢,这会又开始发脾气了。
开始让人好奇她说的事到底是真是假了,而且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个词,还怜香惜玉,可真是个公主的脾气。
他终于停下来,回头对张和衣道:“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也谢谢你的提醒,并且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虽然很想帮你,但根据实际情况来说,其实并不见得我能比你好到哪去。”
“也不知道这世界是怎了,大概是要变天了吧,当地震来的时候百兽只能各寻其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外面很危险,我走出这片树林后会死,那就死吧,已经死过一次也没什么好怕的,总之我一定要去见她。”
最后一句话,于礼没说出来。
她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份念想。
张和衣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说完话之后越走越远的于礼,内心虽然仍然有些气愤,但还是快步小跑跟了上去。
“不安慰就不安慰呗,还说的那么悲壮,像是康慨赴死一样。”
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接连四天都没有和人说过话,她对这个从河流上游带着血漂过来的大哥哥,有种亲切感。
有的人就是有一种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于礼自认为身上并没有这种亲和力。
他在公司里上班的时候,平常话就不多,而且和人很少有交集。
相比别人的活跃,自己更像一只待死的鱼。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内心没什么想法。
实际上恰恰相反,他内心的思绪特别多,只不过不爱表达出来罢了。
对于那些和老板经常说说笑笑的人,他更喜欢隐藏在社会的角落里,默不出声。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在最后也没能张嘴把她留下吧。
他沿着森林里的小路往前走。
越往前走,外面的光越亮,似乎快要到尽头了。
小姑娘跟在后面,脸上带着担心和警惕,时不时望向四周,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外面到底有什么?
于礼想起之前在网上的那个人和自己说过的话,再加上小姑娘刚才的言论,实际上自己能推测出大概。
但是...真实情况难道真是这样吗?
真的会有被感染的虫人饥不择食去吃同类?
没有亲眼见这场景,谁会相信发生这种事情?
尽管于礼现在肚子依然很饿,但是这种饥饿并不像之前那么明显。
也许这意味着自己和体内的那个东西达到了更好的共生状态?
可问题是,如果真如传闻那样,虫人更喜欢吞噬虫人,就像优胜劣汰一样,那自己会不会被小姑娘口中所说的那些危险的人给吃了?
各种疯狂的念头充斥大脑,于礼感到有些紧张,越是靠近森林的出口,他越是不安。
在距离从这片森林出去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
回头看着紧跟在身后的张和衣,认真道:“你是要跟着我吗?”
张和衣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但又很快摇头,倔强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刚好和你顺路,谁说只有你能走这条路。”
于礼没有搭理她的小情绪,转而道:“我觉得你要是跟着我,那有些事情需要说明一下,首先,我要去的地方在市中心,距离这里很远,我不知道路线,也不知道距离,更不知道会要多久,只知道那地方叫彼岸公寓。”
“而如果外面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充满了危险,那很可能我根本走不到目的地,也就是说,我可能也会像你的妈妈一样,所以你要是确定跟着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可能也跑不掉。”
“其次,我并不是照顾人,即便你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和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希望你能理解。”
张和衣听完他咄咄逼人的话,当即觉得来气,挑眉反驳:“我也没说让你照顾我啊,说不定还是我照顾你呢!再说了,你以为我想跟着你,我是怕你出事!”
于礼没说话,心情有些沉重。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后快步朝五十米远的道路走了过去。
等走出这五十米远,就去找落落,我要在死前再见她一面。
.....
张问心回到办公室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就有下属敲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资料,立正坦言道:“张队长,上面已经知道病患逃离的事情,要你现在做一个报告交上去说明怎么回事,而且...吴老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张队长,你看要不我们...”
下属想说什么,张问心的心里其实十分清楚。
他挥手打断正是因为不想这么做。
通过在报告上把情况写的艰难点,来尽可能摆脱点责任。
这样“局面”的最高管理人吴老追究下来,也不会太过难堪与他。
但问题是这么做并不是他的风格。
通过逃避责任来减轻追究处罚,不够坦荡也不够磊落。
况且事情本就没做成,还怕责罚,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懦夫的行为。
而且这么做,也有违他身上穿的这件“忠”字服。
虽然他明白,下属这么提议,是害怕他受到责罚,但让他是第四“忠骨队”的队长呢?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倦意,张问心点了一根烟回应:“我知道了,你把资料放下吧,我等会就处理。”
“是。”下属关心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位饱经风霜的队长,叹了口气,男人脸上的皱纹就是在岁月战场上留下的伤痕。
把资料放到桌子,下属突然脸色又变了变道:“队长,另外还有一件事...”
张问心见他欲言又止,狠抽了一根烟,直言不讳道:“什么事只管说,不用婆婆妈妈的。”
“是。”下属点头会意,转而道:“吴老在来电中说,因为南华市的情况较为严重,为了能稳定局势,就从‘局面’里派了一个人来帮忙,说是要协助我们。”
“谁啊?”
“驼背老头。”
话说出来的瞬间,张问心的手指顿时僵住。
那本要吐出来的烟气硬是活生生给咽了下去,烟气顺着鼻孔喷出来,像是牛在生气一样!
“怎么是他?吴老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清楚,但发的通知的确是这样,而且在份资料里也提到了这件事。”
下属看起来也有些紧张,在“局面”里提起“驼背老头”,谁不倒吸一口冷气?
张问心此刻已经顾不上抽烟了,把烟头使劲按灭,忙打开资料去看。
一边看,一边就听下属道:“张队长,我听说那驼背老头可不好对付,脾气怪得很,而且特别喜欢刁难人,在整个‘局面’的七大队里是出了名的煞星,走到哪,哪个队就出事,现在这特殊时期派过来,你说吴老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
张问心听着下属的抱怨,很快在资料上看到了一份派遣通知。
上面明确写着“为了稳定南华市的局势,组织特派遣专员协助第四‘忠骨’队,并请第四队予以配合”的通知,而在最下面列着专员的名单和信息:驼背老头。
“这摆明了是吴老要给我施压啊!”
张问心眉头皱起:“说是来协助,其实是来施压,我们第四忠骨队,最近看来是要不太平了。”
“队长,这不是欺负人吗?咱们第四队一直都是任劳任怨,有什么事向来第一个上,从没说过二话,而且七大队里哪一次任务不是我们受伤的最多,谁像我们这样拼心拼力的,可一到关键时候,不帮忙就算了,还一直施压给我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下属的抱怨,张问心听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叹口气:“行了行了,你也别抱怨了,抱怨也没用,况且这事又不是我们说了算,谁叫咱们第四队叫忠骨呢,你就先去忙吧,让昨天累了一夜的兄弟们休息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下属把抱怨咽回肚子里,应声离开,转身走时,张问心突然又想到什么,忙叫住了他:“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队长?”
“把昨天那个逃走的病患叫什么于礼,通缉也贴出来,照现在时间来看,他恐怕很危险,一定要让市民谨慎提防,通缉规则和之前的那些人都一样,不管是谁只要发现虫人并举报者,均有奖赏。”
“是。”
下属应声离开了。
张问心坐在办公室,昏暗的灯光下,他又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遮住眼睛,透过雾气他盯着资料上的名字,内心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彷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和资料上的这个人见面的时候,那个恐怖的画面到现在还依稀可见。
他抽着烟,嘴中呢喃着彷佛在自言自语:“驼背老头...驼背老头啊...怎么会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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