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马车上,苏培正一直在回想那小丫环的面孔。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啊,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不是王爷府上的一个女侍卫吗?!
之前他有一次去王爷府上的时候,正巧有撞上那个女侍卫,似乎也是叫清什么的吧。他记不太清,但是今日苏姑娘唤那个丫头清霜,也是清字开头。
这事情有那般巧合吗?而且他不说过目不忘,看热的能力还是有几分的,他有八九分把握那丫头便是王爷府上的那个女侍卫。
看来他方才不收那银子的行为更是正确了,之前他只以为王爷是有些许在意那苏渺姑娘。现在看来,哪里是些许在意,分明是格外在意,不然何至于将他府上的侍卫送到那姑娘身边。上一个王爷这般对待的人,还是陛下。
苏培正心中对苏渺有了个全新的评估,看来日后要对那苏姑娘再客气些,再上心些才是。
沈之洲坐在几案之后,手里拿着一本奏章,久久没有换下一本。显然,他在出神。
“王爷,老奴参加王爷。”苏培正敲门进房来,向沈之洲磕头行礼。
沈之洲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奏折,道:“苏培正,此行如何?你今日怎么比往常要花费多了一个时辰,可是有什么不妥?”
“回禀王爷,此行顺利。圣旨和赏赐已经分别送到了那二位手中,只是苏渺姑娘她现在不住在苏侍郎府上,而是居住在她开设的医馆之中,老奴奔波多了一个居所,所以多花了些时间。”
沈之洲一开始不知道苏渺情况,心中颇有些紧张,听到苏渺是搬出了苏府住回到自己的医馆里,他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以她的性子应该没有受委屈,想来是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又有恰当的时机触发才让她此时搬了回去。
他故作镇定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苏姑娘看起来如何,有没有问你什么事情?”
苏培正心中诧异,他倒是第一次见王爷这般局促不安的模样。他在心中偷笑,王爷这般倒是有几分青年人的朝气,平时的王爷总是端着一张面孔,稳重有余却朝气不足。
现在这般,倒是好极。
心中想法归心中想法,表面上苏培正还是端正神色,道:“回王爷,苏渺姑娘瞧起来挺好的。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眉眼之间也没有任何郁气,可见生活十分安适。”
“她没有问你什么问题吗?”她有没有问起我?他其实想这般问,但还是没能问出口。
还没等到回答,沈之洲端起几上的茶杯,故作镇定般喝了一口。入口才发现,那茶水已经凉透了,在这已经开始冷了的冬季,更是一杯透心凉。
苏培正偷偷觑了一眼王爷的神色,只见男子眼眸低垂,半张脸掩在喝茶的动作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苏姑娘自是问了,她十分担忧王爷您的情况。几次询问老奴王爷现在身体情况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按时吃药……老奴便根据王爷您最近的起居,如实将情况告诉了苏渺姑娘。”其实苏渺没问那么多,游戏问题是苏培正添油加醋的。
“嗯。”沈之洲放下了手里冰冰凉的茶杯,脸上有些红红的。
“那她还有没有说别的?”
“哦哦,还有一句,苏渺姑娘让老奴带给您一句话,她说希望您多注意身体。”这回苏培正倒没进行艺术加工,这确实是苏渺的原话,让沈之洲保重身体。
“嗯,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王爷。”苏培正偷偷瞄王爷一眼,见他脸上有两朵淡淡的红晕,偏偏还故作镇定,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他转身往外走,心里却在嘀咕道,啧,他看王爷这是红鸾星动,春/心/萌动了,想来皇家里不久就要添一位……
呵呵,挺好的,苏培正心道。自从先皇去了,陛下小小年纪便交予了王爷,他既要兼顾前朝,又要照顾小皇帝,整个人疲累的很。而那时的王爷不过也是个刚及冠的少年罢了,现在他能遇见一个知心人,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
苏培正出去之后,沈之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澎湃之情。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粉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丛小小的兰花,明显是属于女子的物品。
这是上次落水的时候,苏渺身上落下的,正好被他捡到。或者换个说法,被他拿走了。
沈之洲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小小的荷包,上面还残留着它曾经的主人身上的淡淡香气,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荷包的味道越来越淡,而沈之洲的相思却越来越重。
他们已经有七日时间未见了。
沈之洲轻轻地抚着那荷包,喃喃自语道,“渺渺,渺渺。”
以前,他从不觉得七日有多长,不过是瞬时的事情。然而现在,他却觉得七日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他很想见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这般,沈之洲慢慢地考进来那个粉蓝色荷包,嗅着那上面残余的少女的香气。这将他的记忆,又再次拉回了那个晚上。
那日他落水了,本以为凶多极少,没想到她却如九天仙女那般迁入水来,救了自己。之后自己发热,她更是为了他熬煮姜汤,还为他贴身取暖。
这般想着,那温暖灼热的体温,那馥郁的香气,似乎又包围了他整个人。
只是,自那晚过后,他再也没见过她。而且,也不敢去见她,那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们二人肌肤相亲,然而这只是意外而已。
他不敢去见她,怕她责怪自己,甚至怨恨自己。但是他最怕的是,她对他并无情意,只有单纯地大夫对待患者那般的医患之情谊。这般,又让他情何以堪!
正是因此,回宫的这几日来,他没有主动派人去探听她的消息,因此也不知道她这几日搬出了苏府。
不过听苏培正所言,渺渺她问起了自己,还是几次三番问了自己,而且只问了他,想来她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无情。想到这里,沈之洲心头有几分火热。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再次重新跳动了起来,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就这样,沈之洲在她喜欢我,对我亦有意和她不喜欢我,对我并无情意之间反复横跳。
……
沈之洲猛然站起来,向外走去,吹了吹外面的冷风。在寒风之中,他总算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揉揉自己的额角,心道这便是情爱的力量吗,让人患得患失的。
啊,他叹息一声。自己似乎是真的栽在了苏渺的手里。他的心为她而跳动,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患得患失,不似那个永远镇定淡漠的摄政王。
不过,他觉得很开心。
沈之洲的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他觉得自己这时候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之前的自己更像是一个维护国家运转的傀儡,没有感情,育德只是永远批不完的成山般的奏章。宫内,宫外,永远有着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感情,他的世界出现了彩色。
“哈哈哈……”穿着黑金色衣袍的男子长身玉立,在寒风中的高楼之上大笑出声。
若是渺渺不喜欢他,不,渺渺不会不喜欢他的。
沈之洲垂下长长的眼睫,纤长的睫毛在他白玉般的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即使她不喜欢他,他也会让她喜欢上他的。既然传入了他的世界,便不是那般容易就能离开的了。
沈之洲心道,渺渺,等我来寻你。
此时的苏渺自是不知道沈之洲心中所想,她在医馆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咦,自己这是感染风寒了?她的右手搭到了自己的左手上,自己给自己诊脉。
然而,脉相正常,她身体好得能打死一头牛。少女摸摸自己的鼻子,感叹道也许是现在有人在想她。
转而她又想起沈之洲,要说体弱,容易感染风寒的人应该是他。冬天到了,天气转冷,季节交替之间最是容易生病了。她让那位大太监苏公公给他带话保重身体,不知道他有没有听?
唉,他的身体状况,真是让人不省心呐。想来改日,要去见他一见才行,不然她实在难以心安。
少女的脑海里浮起年轻男子的面容,面如冠玉的俊脸,颀长的身材……他们好多天没见了,她有些想他。
停!
感受到脑海中的危险想法,苏渺一拍脑袋。自从那天在水下救了他,两人独处了一晚,她又做了那个梦,这都让她对沈之洲产生了一种浓重的感情。尤其是那个梦,直接催生了情感的成熟,诞落。
唉,少女叹气。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认真思考,她也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喜欢上了摄政王——沈之洲。毕竟他模样长得俊,人也好,身为摄政王也没有什么架子,整个人哪里都好。
只是,他是王爷,她只是个小小的医女,二人若是要在一块,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再说她的感情也还没有那般深刻,而她也不了解他对她是什么情况,是否对她也抱有同样的感情。
不可想,不可想!
她现在还是先好好地搞自己的事业吧。
若是他们二人真有缘分的话,那自然而然地便会走到一起;若是无缘,强求亦是无用。
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