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流渊的直觉是碧玺一定出事了。

但是他自打醒过来之后，就没见过除了兰芷清以外的人，所以对于碧玺不见了的这件事情，并不能够快速察觉。

兰芷清就坐在他的面前，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比起方才，还是有了很大的区别。

她的下唇紧抿，明显要提起碧玺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伤痛的事情。

“王爷……”

袖摆下的拳紧紧攥起，兰芷清的心中并无犹豫，她只回过头来，深深的凝视着宇文流渊的眼睛。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那双杏眼里所要表达出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

“碧玺，不在了。”

兰芷清的语气很轻，就像是羽毛轻轻拂过，可是那刺痛的感觉，却比六月的雪花还要伤人。

少女的眼中有大颗大颗的泪水倏然滚落下来，兰芷清强忍着鼻腔和喉咙里涌起来的酸涩，对着宇文流渊深呼吸，又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个残忍的真相：

“碧玺他……已经不在了。”

宇文流渊难以形容那一瞬间他内心的感觉。

碧玺跟在他身边多年，是他从小在大街上捡回来的。那个俊俏的少年平日里很有亲和力，对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和和气气的，同样也是他身边天赋最高的暗卫。

他对自己有多么衷心，宇文流渊当然也是知道的。要痛失碧玺，对于宇文流渊来说，无异于是砍断了一只左右手。

宇文流渊沉默了许久，他才用加重的呼吸，艰难的抬头看着兰芷清：

“碧玺……是怎么死的？”

人都已经死了，再说那些无聊的话，去追忆缅怀，已经没有用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死去的碧玺主持公道。

如果碧玺是被人所杀，他一定会为碧玺报仇，好让碧玺九泉之下的灵魂得以安息。

兰芷清愣住了。

在面对宇文流渊愤怒的目光时，她想起来几天前，她和蔺溪桥、梵若、蓝珀、聂鹤洋……以及碧玺等人，早就已经商议好的结果。

当决定要不顾一切代价，去救宇文流渊的时候，碧玺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碧玺是一个善良而又细腻的孩子。

在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时，碧玺就已经考虑到了很详细而又温暖的地步。

“我死以后，肯定是瞒不住王爷的。王爷肯定会意识到我不在了，就算编出再好的理由和借口，王爷也一定会知道我已经不在的这个真相。所以，我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欺骗王爷。”

碧玺当时的原话，兰芷清直到现在都还能清楚的回想起来。

“但我们也不能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王爷。首先王爷本来就对聂兄你没有好感，若是知道了聂兄你在寒潭中射我一箭的事情，哪怕最终我活着回来，王爷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其次，王爷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他若是有一天真的能够醒过来，知道他身体里的脏器、其实是……”碧玺说到这里的时候，哽咽了一下。

“如果王爷知道了一切事情的真相，一定会自我埋怨，一定会活在对我的愧疚中一辈子。可我不想那样，我只想让王爷好好的活着，希望他能够和王妃娘娘你一起回到京城，快乐的度过余生。我不想让王爷因为我，而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碧玺的想法很温柔，也考虑的非常全面。

“王爷知道我死了，应该会伤心一段时间，但这段伤心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冲淡。但是如果让王爷知道了真相，他就会愧疚一辈子。”

“所以，王妃娘娘，求您……不要把真相告诉王爷。求大家所有人，都共同来撒完这一个谎。就让这个谎言，骗他一辈子。”

兰芷清起初是一点也无法赞同碧玺的这个提议。

但当时时间紧迫，她必须立即下决定。

碧玺最后的心愿就是不要告诉宇文流渊他死亡的真正原因，但兰芷清接受不了。

因为她觉得碧玺已经够凄凉的了，他明明是为宇文流渊而死，明明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到头来宇文流渊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也未免对碧玺太不公平。

可这是碧玺的心愿，再加上时间已经来不及兰芷清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匆匆答应了碧玺的提议。

所有人都对碧玺发过誓，所以……哪怕心中再痛，再想为碧玺鸣不平，兰芷清也只能咬牙，强行撒谎。

“夫君，碧玺死了。你知道的，这谷中的机关和陷阱十分危险。虽然我和蓝珀拼尽全力的试图去救过碧玺，可碧玺他被毒箭命中，还是掉下了万丈深渊寒潭。之后，我们找遍了整个冰湖，都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你的意思是，连尸体都没找到？”

宇文流渊的心里很难受。

他的眼眶微红，能够看得出来碧玺的事情对他造成的打击。

兰芷清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死无全尸。王爷，碧玺没有生还的可能性。在那种情况下，他的身体很有可能会被机关撕裂分散，散落在湖底。冰湖的面积那么大，曾经有那么多人都葬身在了冰湖中，我们根本没有打捞到碧玺尸体的可能性……”

兰芷清的话，让宇文流渊的心头巨震。

他还是无论如何都很难接受，碧玺已经不在了的这个时候，可是兰芷清眼中的泪水，却真真切切的提醒着他。

这一切都是真的。

碧玺……那个俊俏的少年，那个翡翠楼里风光霁月的少年阿碧，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人世间。

彻彻底底的，还是死无全尸。

从此以后，他再也见不到碧玺。

宇文流渊沉寂了片刻，兰芷清就坐在旁边，只是安静的用两只白皙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大手。

兰芷清知道他现在需要属于他自己的空间冷静一下，所以她也没有打扰他，更没有开口打扰，只是无声的陪伴在他身边。

她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碧玺虽然没了，但是我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