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想想他当时的一言一行，你就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在骗你。”

兰芷清当然也意识到了。

她的脑子开始飞速翻过宇文流渊在这段时间里，每次在她逼着他吃解药的时候，他当时做出的一言一行。

于是她惊然发现，宇文流渊的一举一动果然是有问题的。

他每次总是特别抗拒吃解药，虽然给出的理由是不想接受蔺溪桥的施舍，可是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会这么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吗？

眼看着解毒的期限越来越接近，宇文流渊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和镇定，脸上也没有出现丝毫恐慌的情绪。

这到底是因为他真心不怕死，还是因为他打从心底里就知道……他是死不了的？

兰芷清突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以前那些无法串联起来的线索，全都在此时此刻被串联到了一起。

于是她终于明白，正是因为宇文流渊心里很清楚他没有真的中毒，所以才会对吃解药的事情这么有恃无恐。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

兰芷清意识到了，宇文流渊的确撒谎了。

他没有中毒，当然也就不用吃解药。而她长久以来，在他面前的所有担心，都像是个傻子般可笑。

眼看着兰芷清的身形变得恍惚，似乎是因为这个消息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蔺溪桥慌忙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阿芷，你还好吧？”

他本是个清风霁月的男人，在静阳山悬崖一事发生后，他的性格就比以前变得愈发清冷。

原以为不会再做出任性的事情了，可是在面对兰芷清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冲动行事。

“我没事。”

兰芷清推搡了他一下，把蔺溪桥拒之千里之外。

“抱歉。”

她有些不敢直视蔺溪桥的眼睛，因为她觉得此时此刻蔺溪桥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灼目了。

她的脑子现在太过混乱，已经无法再在蔺溪桥这里接受更多让她接受不了的消息了。

“我可能……需要缓一缓。”兰芷清脸色苍白的迈步步伐，连肩头上披着的小袄什么时候掉了下来，都惶然不知。

“师兄，你暂时还是不要跟着我了，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兰芷清迈动步伐，直接转身进了小院。

蔺溪桥矗立在冷风中，一身如雪白衣在夜风中猎猎而舞，他抿着薄唇，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直等到兰芷清娇小的身影彻底消失，方才重新回到了树梢上，消失在了微凉的夜风中。

***

翌日。

宇文流渊晨起，瞧见兰芷清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了膳堂，顿时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回眸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碧玺，碧玺立即会意，赶紧眼巴巴的上前来解释：

“王爷，昨夜王妃似乎很晚才睡下的，半夜还起来让春棠姑娘去厨房给她做了一碗燕窝粥。但等春棠姑娘做完了，王妃又一口都没吃，只说要睡了，心情看上去好像有些闷闷不乐的。”

这些都是碧玺从春棠那里听来的。

宇文流渊闻言微微颔首，示意他明白情况了。

兰芷清前脚迈进去，他后脚也跟着进了膳堂，但他是悄无声息的，那些丫鬟们瞅见他，原本想要行礼，却被他挥手制止。

“不用。”

他不想惊扰了她。

一众下人会意的噤声，宇文流渊得以安静的走到了兰芷清的面前，在对方愕然瞪大的瞳孔中，撩袍翩然落座在她正对面的椅子上。

“王、王爷？”

兰芷清的玉箸掉了。

宇文流渊俊眉微蹙，伸手帮她捡起，还不忘奚落她两句：

“都多大的人了，连个筷子都捏不稳，你还能做点什么？”

当然，宇文流渊只是想说点话来调节一下场中尴尬的气氛。

但殊不知，在兰芷清愤怒上头的时候，开口就骂她蠢笨，无疑是一种火上浇油的行为。

没有伸手接住宇文流渊递来的筷子，兰芷清一双杏眸里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身对着左右伺候的侍女道：

“给我再来一双新的过来！”

几个侍女一脸讶异，纷纷用小心翼翼的眼神扫了一眼宇文流渊，果不其然，她们就看到王爷黑下来的俊脸，感觉要不是因为还有其他闲杂人等在这里，宇文流渊气得能扑上前来一口咬死兰芷清这个没礼貌的。

“可是王妃，王爷他……”

侍女想要提醒兰芷清，不能让王爷一直尴尬的举着那双掉在桌子上的玉箸，好歹也要先把玉箸给接过来。

可是兰芷清今天早上就像瞎了一样，不仅装作看不见侍女的眼神示意，还一直冷着俏脸，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不高兴。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拿双新的筷子过来，你聋了吗？”

兰芷清的眼神已然十分不善。

那婢女即使再害怕宇文流渊，也不敢轻易的得罪兰芷清，急忙递了双新的玉箸过来，还仔细的用茶水冲洗了末端。

“王、王爷。”

婢女递完玉箸，又磕磕巴巴的看向手还没缩回来的宇文流渊，“要不，您先把玉箸给奴婢吧。它有些脏了，奴婢拿去让厨房的人清洗一下。”

可宇文流渊没有理会她。

他的目光所及，一直都死死的锁定着兰芷清。

她此时正拿着新筷子，在碗里恶狠狠的搅弄着，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吃饭，而是在解刨那块可怜的排骨。

宇文流渊盯了她许久，见她还是不理会自己，俊容再也挂不住了。

他的语气冷的像是雪原上掀起的一星冰碴：

“兰芷清，本王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确定要一直这么无视本王吗？”

他是她的夫君，是这九王府的主人。

她现在人在九王府，还吃着九王府的饭菜，居然就用这幅态度对待他？

宇文流渊越想越气，本来想揪过这女人，好好质问一下她又在发什么神经。

可他想了想，觉得此举不妥，毕竟还有这么多下人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的矛盾，没必要让府上的下人一起跟着看笑话。

宇文流渊努力深呼吸，让他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努力不当着下人的面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