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又不是傻子，九王在文书上白纸黑字的写了“从此不再追究文远侯府的过错”，那就相当于直接给了侯府一个免罪金牌，兰芷清立了如此大功，必须得赏！

在兰淑儿咬牙嫉恨的目光中，姜氏挥了挥手道：

“来人啊，把老身珍藏的那副银玉梨花头面，一共七件，全部赐给二小姐！”

兰芷清大喜，急忙跪地谢恩，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杏眼都弯成了浅浅月牙，看在姜氏的眼里，就显得愈发顺眼讨喜了。

“清儿谢祖母恩典！”

“行了，你别高兴的太早，你也就刚巧撞上了人家九王爷心情好的时候。”

姜氏嘴上虽然依旧严厉，但那张苍老的脸上却也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身昨夜担忧的一宿没睡着，现在终于感觉到乏了。清儿你也累了一天，你俩就全都跪安，赶紧回去歇着吧。”

兰淑儿纵使再不甘心，也只能跟着兰芷清一起跪安：

“是——祖母。”

***

兰芷清带着姜氏的赏赐，算是春风得意的回到了汀兰殿。

可她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到隔壁兰淑儿居住的院子里传来一连串东西被摔碎的巨响，以及丫鬟婆子们战战兢兢的跪地求饶声。

“废物！一群废物！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墙角还有那么多臭虫在爬来爬去，这就是你们刚打扫完的屋子？！”

“大小姐息怒——一切都是奴婢们的错，奴婢们这就重新打扫，您别生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兰芷清越听越觉得好笑。

兰淑儿这分明就是在借着下人发火呢，可见今天的事儿的确是把兰淑儿给气坏了，气到她肝火上头、失去理智，连一贯温婉娴静的伪装都顾不上了。

还有兰淑儿口中那一句句的“臭虫”，如果换了前世的兰芷清，她可能永远都领悟不到兰淑儿这是在骂她，可现在这个词汇留给她的印象，又何止是“刻骨铭心”那么简单。

“我记着，明天就是宫宴。兰淑儿前世在这一场宫宴里演出的舞蹈，好像是竹尖舞……”

兰芷清若有所思，她单手拄腕，凝眸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那七件姜氏赏赐下来的首饰，削葱般白嫩纤长的手指在檀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着。

倏然，她那双清澈娇美的杏眼里划过了一丝阴戾之色。

当冬杏端着染血的水盆颤颤巍巍的从门外迈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兰芷清坐在桌前，一张小脸上写满狡黠的模样。

“二小姐……”

她怯生生上前，兰芷清却早就已经发现了她，扬手对她毫无芥蒂的笑了笑：

“冬杏你回来啦，春棠她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冬杏还以为她花了眼，刚刚看见的那个陌生二小姐只是她自个儿的错觉。

“回二小姐的话，春棠姐姐睡了一夜，意识清醒过来了，刚刚奴婢给她擦洗了身体，现在她已经能够勉强下地行走。”

听到春棠没事，兰芷清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冬杏你辛苦了，不过我这里可能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去跑腿。”

“二小姐有何吩咐？”

“嗯……”兰芷清的视线轻飘飘的从她面前那摆着的七件玲珑精致的首饰上一一扫过，那些刻成各式梨花盛开模样的玉石珠宝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只要是个女孩家见了，必定会爱不释手。

可兰芷清却从中挑选了一条缀满最多宝石的颈链，十分大度的就把它递到了冬杏的面前：

“这条颈链，麻烦你送去给淑儿姐姐。就说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这个是送给她的，权当是我赔礼道歉了。”

冬杏恭谨接过项链和锦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兰芷清一定要让她去送，但她不敢多问，领命便打算转身离开。

“奴婢这就去。”

“慢着——”

然而兰芷清又突然叫住了她，“这些碎银两你也拿着吧，去给春棠买点补品。至于剩下来的部分，你也可以自己存着，买些你自己爱吃的。”

冬杏懵然接过那些加起来数额不小的碎银两，眼睛里似乎有水雾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浮现出来的便是一抹深深的愧疚。

可她咬咬牙，只是谢了恩，便捧着项链和锦盒出去了。

兰芷清慵懒拄着下颔，盯着小丫鬟离开的背影沉吟良久：

——按理说，她前世虽然行事跋扈，但也只是脾气火爆了点、眼里揉不得沙子、喜欢看谁不顺眼就揍谁。她向来护短，平日里很少对下人无故打骂，赏赐起来更是出手阔绰，侯府里的下人们尽管都挺怕她，但很少听到有下人在背后咒骂她的。

兰芷清自认待冬杏不薄，这小丫鬟也不像是一个狼心狗肺之人，那她到底为何会背叛自己，转而投奔兰淑儿呢？

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兰芷清觉得这件事情急不来，还需得徐徐图之。

一夜无梦。

兰芷清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文远侯府嘈杂一片，表现的异常热闹。那是因为府中的女眷为了准备今早入宫，从一大清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描眉画黛，只为能在这场宫宴中艳惊四座，拔得头彩。

“二小姐，您快起来吧！您再不梳妆可就来不及了，老夫人和大小姐她们都已经先行出发了……”

冬杏急的火烧眉毛，她已经在门外敲了无数次，可屋子里的兰芷清愣是没半点动静。

她还以为二小姐赖床任性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把身子还没好利索的春棠也拉了过来，两人一合计，打算一起撞门而入，哪怕拼着被兰芷清责骂的风险，也务必要把她给喊出来。

正当两个小丫鬟一不做二不休，正准备破门冲进去的时候，那位不省心的主子才终于施施然把门打开，并且穿戴整齐的迈了出来，手上还提了一把形状诡异、不知作何用途的玉壶。

“二、二小姐，原来您早就已经醒了啊……”两个小丫鬟磕磕巴巴的，表情活像见鬼似的。

“都愣着做什么？”

兰芷清淡淡扫了眼这两个被她惊住的冒失丫鬟，把玉壶随手递给冬杏，让冬杏牢牢抱在怀里，随后方才眯了一双杏眼，眼神中满是狡黠和睥睨：

“走吧，是时候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