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干净衣裳的束银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灯光之下,能看到他身上的红丝在隐隐攒动。我能想象,此时的他有多难受,却无法替他承担一分。
“楼主,你快松手!红丝被你勒退下去了!”
勒退下去?我明明没有用力。低头看一眼被我抓在手里的那只右手,不知为何,右手的红丝全部逃到了他的手臂里。我赶紧松开,红丝立即又如同活了般,全部又回到了他的手上。望着那窜动的红丝,第一次,我打心里恶心这些蛊虫,厌恶这些蛊虫!
“楼主,等圣女回来,束银就有救了。澹台浩云他……还在门外站着。”
“什么时辰了?”
幕画道,“卯时了。”
“阿瑛她已经去了四个时辰了……”我心慌的问幕画,“她会不会出事?”
幕画安慰我道,“阿瑛既是苗疆圣女,定有过人的本领,楼主放宽心,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对。她是圣女,一定会没事的。”
“那澹台浩云他……”
我从床上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道,“我去向他道谢。”
传信的烟花绽放后,我抱着束银靠在墙上等幕画他们来救。却没想到,第一个跑进屋的,是澹台浩云。当抬起头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有短暂的失神。他的身后,是举着火把的官兵。身后闪着亮光,他突然出现时,仿若天神下凡。
天神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问我,有没有受伤。
许是我已经懂他最会逢场作戏,却也无法辨认,他眼中的担心是真的还是假的……
推开门,澹台浩云闻声转身,问道,“他……怎么样了?”
我难过的摇了摇头。他又道,“我已经派人出去找苗疆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束银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心忧。”
“谢谢。”
“你们……”
澹台浩云欲言又止,我疑惑的盯着他,他顿了顿,刚想说时,突然有官兵来报,苗疆圣女回来了。
我见到阿瑛,立即把澹台浩云扔到一边,拽住阿瑛就朝屋里跑。
喂解药,排余毒,清伤口……
束银的一双手十个手指全部被割出一条细细的伤口,把里面的红丝一条一条的放了出来。用了两个时辰,才将红丝全部放尽。
原先还在一旁观看的澹台浩云早已受不住的跑去了门外,幕画和夏莲也是一边恶心一边继续挤红线。乱动的红线被一条一条的挤出,装了满满一大桶。
阿瑛给束银包好最后一根手指后,褪下了左手腕的银镯。她把银镯摊在手心,低语几声,银镯突然一动,竟然活了!幕画和夏莲吓得后退一步,阿瑛咧嘴一笑,道,“这一条小银蛇。”
她把小银蛇放进木桶里,盖上了木桶的盖子,这才长吁一口气,道,“终于好了。”
幕画脸色发白的指着发出“吸溜吸溜”声音的木桶,“这……它在吃?”
“嗯!”阿瑛笑嘻嘻道,“银环是蛊兽,什么都能吃掉。”
“呕……”幕画干呕一声,跑了出去。夏莲整日玩毒,自然也见过不少毒物,闻言咽了一口唾沫,一样跑了出去。
阿瑛看她们都跑了,许是怕我也跑了,赶紧安慰我道,“银环不会伤害人的。并且你手上有圣镯,只要是蛊兽,都不会伤害你的。”
我仔细的替束银擦拭额头上的汗,并没有回阿瑛的话。我握着束银的手时,红丝全部退到了他的手腕,那时我就知道,红丝是怯怕圣镯的。
“小银子那个笨蛋。下蛊下不好,还逞能的把圣镯送给你。现在倒好,一身的蛊虫全没了。真是笨蛋!”
手中的手巾“啪”的落到了束银的脸上,我抓住阿瑛问道,“你说什么?!他身上的蛊虫……全部没了?!”
阿瑛愣一下,点头道,“对啊。”
“怎么没了?”
阿瑛指了指木桶,“全部被这些线蛊吃掉了。”
“那他会不会有事?蛊虫没了……那他怎么办?!”
“没办法。”阿瑛摊手,“所以等他醒来,我就要把他带回苗疆。让长老们给他重新中蛊。”
带回……苗疆……
我把他脸上的手巾拿开,调整一下心情道,“回吧。”
阿瑛歪着头问我,“你舍得他回去吗?”
我用手描绘着他脸的轮廓,很自信的说,“他好了之后,会立即回来的。我会在皇城等着他。”
“你喜欢上小银子了。”阿瑛笃定的说。
我手一僵,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阿瑛撇撇嘴,仿佛对我不回答她的问题有些生气。
“等他醒来我们就走。”
我摇头,“他醒来就不会愿意走了。我去让幕画配昏睡的药,给你准备一辆马车,喂下他药你就离开。”
阿瑛歪头想了一下同意了。
委托澹台浩云准备了一辆马车,束银怕热,但路途远,我还是给他放了好几张厚垫。回苗疆的路上,难免会在路上遇到流民,澹台浩云贴心的派了十名骑兵,让他们送阿瑛出豫中地区。
一切准备就绪,昏迷的束银被抬到了马车里。阿瑛接过我递过去的马鞭,调侃道,“最快一个月,小银子就能去皇城找你了。可不要太想他呦。”
我被她说的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又听她对澹台浩云道,“苗疆族人没有经得起诱惑,害了万国华的国民,我身为苗疆圣女,在此向那些死去的人祈祷,愿他们来生享尽荣华。”
阿瑛说着,朝西方位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此事是万华国人起歹心在前,圣女不必自责。”
阿瑛话锋一转,道,“顺王既然知晓,还请早日了解此事。我苗疆不愿搀和国争,顺王不必有顾忌。”
澹台浩云笑道,“圣女大德。”
阿瑛挑挑眉毛,止了和澹台浩云的对话。
阿瑛跳上马车,扬起马鞭,用力一挥道,“小宁子,我走了。”
“路上小心。”
“放心。”阿瑛用力抽打一下马屁股,千里马立即奔跑起来。十名骑兵朝澹台浩云行一礼后,纷纷上马追赶马车。一行人浩荡出城。我和澹台浩云一同上马,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出城,我们登上了城楼。
关了许久的城门因为束银开了一次。澹台浩云在城墙上安排了一排弓箭手,守卫长厉声下令,若有一人胆敢进城,就会放箭。
攸关性命,等到马车出了城门,城门再次关闭,外面的流民才开始哄闹。
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澹台浩云道,“回去吧。”
我望一眼城门外哄闹的流民,问他道,“丰州内有多少官兵?”
澹台浩云疑惑的问道,“怎么?”
“是官兵多,还是流民多?”
澹台浩云皱了皱眉,我了然,一定是流民多。
“现在食粮还够,让官兵管制流民,你们提供吃的,让流民去挖河渠。人多力量大,再加上这是在替他们解决问题,除了那些强盗土匪假扮的流民,没人会偷懒。而那些假冒的流民,也仅是一些乌合之众。王爷可收买这些土匪,根据他们提供的匪寨地点,亲自出马征伐匪寨,那些土匪可是一群大土豪。”
“大难之时去剿匪,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冷笑一声,“流民领到一点可怜的粮食,却被土匪狠心抢走。你算是为民做事了吗?肥的是土匪的腰包,饿死的还是穷苦百姓。你挖河渠时,说不定还会有土匪去捣乱。到时被动,由他们牵着鼻子走,还不如趁此先了结他们。”
澹台浩云低头沉思,我慢步走下城楼。忽然,他从背后叫住我,问道,“为何你做事如此凌厉果断?”
我反问澹台浩云,“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如何成就大事?”
身后的人不说话,我又道,“王爷从边疆回来没多久,性子倒是变的快,那个手段凌厉,让边疆匪人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何在?!”
“整点军马……”
澹台浩云立身站在城门上发布命令,天已然发亮,太阳出云之际,山上的那些土匪怕是要睡不好了。
澹台浩云带来的侍卫,都是同他常年征战的将士,仅用了两天。以丰州为中心,方圆两百里内豫中大大小小的山寨,全部被收剿。收获颇丰,俘虏的土匪亦是一个好苦力。总结来说,这是一场完美的胜仗。
澹台浩云剿匪,对丰州城的商贾来说是好事一件。澹台浩云透露出风向,立即有商贾上门送粮。有人带头,就有人附和。澹台浩云给带头第一个送粮的人亲自书写了一副匾牌,在这商贾为最低贱的朝代,更激发了商贾的好名之心。纷纷加大食粮,一时间,丰州的粮仓竟然被装满了。
澹台百奇收到丰州过去的奏折,先有三皇子偷官银,再有四皇子下毒,澹台百奇盛怒之下,澹台浩云求情的折子被澹台百奇当场撕碎,不顾百官反对赐死了四皇子。
而此时,晋鲁地区传来喜讯,已经开始下雨。桂河从晋鲁流过,澹台浩云下令加速挖河渠,早日引河水过来。并动身去云台山,请天师下山,来一场锦上添花。而我这个出点子的,被澹台浩云拉着要一起。
云台山离丰城很远,并且山路难走,流民进城,幕画和夏莲跟御医们一起医治生病的流民,忙得脱不开身。白沐则和古青玩到了一起,天天跑去监督挖河渠。我和澹台浩云孤身两人上路,亦不敢走一些偏门小道,平白拖延了路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