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万华国官道
风影提着篮子在前面走着,我打着哈欠和幕画撑着伞跟在后面,看看远处的高山,路边的野花。
风影大一早的就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让幕画给我梳头描妆,我哀叹的望着他说,昨晚上绣了一晚上的衣服,今天就不去了行不行。
风影眼睛一瞪,怒视我道,“距离上次去看老爷已经过了两年,往常你都有借口,今天说什么都要去!”
看风影那摸样,我忍不住的问,“你昨晚梦到我爹了?”
风影一脸认真的点头。
我仰天哀叹,今天是跑不掉了。
两年前,我被他拉着去拜祭老爹,也是他头天晚上梦到了老人家。
风影是老爹给他取得名字,原本准备叫雨影,因为我的名字宁潇雨,我嫌不好听,就让他跟了老爹的名字,叫风影。
第一次见风影,那时我四岁,他七岁。
那天老爹一进门,就笑呵呵的指着跟在他身后的风影说,“这是送你生辰礼物。”
初见风影,我被他的容貌吓得一晚上没睡好,半夜睡醒时,他那张皱巴巴的脸就在我面前晃啊晃。
春雨楼里都是美人,突然出现个丑八怪,让我一下子很不适应。
哭着吵着让爹把他扔了,我记得那时,老爹气的差点拿扫地的笤帚抽我。
后来我妥协了,老爹说,风影是个苦命的人。
风影在春雨楼只呆了一个月就被老爹送去了学武。
再次见到风影,我着实吓了一跳,以前还没我高的风影,已然比我高了两头。不过那张脸,还是丑的吓人。
风影开始跟着保护我的时候,那时我六岁,他九岁。
老爹看人很准,仅仅两年的时间,风影从街边的小乞丐变成了我的私人护卫,武功直逼春雨楼的所有护院加隔壁落花楼的龟公。
风影的到来加快了我变成小混混的节奏,从风影跟着我开始,我几乎变成了横着走。
有谁不顺眼?上风影!
最后导致的结局就是,我被老爹吊起来打。
风影来的第四年,我十岁,他十三岁,老爹突死。
老爹死的那天,我第一次见风影哭,风影也是第一次见我耍着闹着要上吊。
我还记得老爹出殡那天,风影一脸认真的问我,我们一起上吊去找老爷好不好。
风影人傻,这话是当着春雨楼的众人说着,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他,他就被春姨拉去关了起来。
之后春姨对我灌输了种种死法的痛苦,吓得我一再发誓要好好的活着,坚决不死。春姨这才放心,把风影放了出来。
风影出来以后,再也不跟着我一起胡混了,几乎变成了另一个爹,每天督促我练功,逼我跟着春雨楼的美人姐姐们学琴棋书画,如果有一点偷懒,他马上就念叨我说,“你这样,迟早会死的。”
春姨的话还在我耳边绕,我一听到会死就马上无比的用功,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老爹走后第三年,春雨楼的生意以看得见速度下滑,我们一大家人开始吃老本。
那年的冬天,春姨生病死了,我有幸再次见到风影哭,这一次,我没哭着喊着要去死。
春姨临走前,握着我的手说,“春雨楼不能倒,不然,我和老爷会回来找你的。你要是偷懒去寻死,我和老爷踹也会把你从地底下踹出来。”
我又一次信了春姨的话,每天精神的活着。
这一过,又是五年。
五年间,春雨楼从以往的高朋满座变为门前萧条,不管我们的美人穿的再怎么少,妆面再怎么美,都没生意。
原因是……万华国开始流行小倌。
这个坏习惯,是从隔壁的凤国传过来的。听说,凤国这一届的君主又是个女的,连着两位女君主造成了这种趋势。
奇怪的是,这种趋势竟然成了一种潮流,但凡大官富商家里,都养了那么几个小倌。
我对这种行为实属不敢苟同,才导致了现在频临吃咸菜的状况……
“唉……”
停下脚仰天长叹一声,前面的风影马上冷着一张脸问,“都到了跟前了,你还想出什么幺蛾子!”
“我怎么敢……”
“那快走!”
我苦着脸继续跟着风影走,一旁幕画忍不住的问我,“这么久没见老爷了,你怎么也不想老爷?”
“他也不想我。”我白一眼幕画,“他要是想我,肯定我钻进我的梦里,可你看看,多少年了,他每次都是托梦给风影,好像风影才是他亲生的一样。”
幕画啐我一口,“你就会说笑,说不定老爷催了你,你一觉醒来忘了。”
“老爹那张老脸我看一眼能记一年,怎么可能……”
“好了好了,快到中午了,这会儿雨越下越大了,赶紧走吧。”
老爹的坟距离京城有着好大一路距离,早上出门时,我说坐马车,风影瞪着我说走着。我一时头脑热的就答应他了!
现在想想,真是找罪受。
到老爹坟前时,算着时辰已经是正午了。我和幕画一身衣服淋了个半湿,一心护篮子的风影则是浑身湿了个透。
把供品一样一样的摆好,我们三个人把伞撑在供品上,在伞下面点上三根香,拿出火盆,烧起纸钱。一切弄好之后,在坟前齐齐跪下。
对着刻着“宁风凛之墓”的石头,风影开始汇报我这两年的恶状。
等风影说完,香也快烧完了。
我摸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风影,“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风影率先站起身,又拉起了幕画,我见状连忙也跟着站起来。谁料风影却是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又把我拍了回去,“老爷说让你在坟前跪一炷香的时间,自我反省。”
我疑惑的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风影头发一甩,“昨天晚上。”
有关老爹的事,风影说什么就是什么!
风影拉着幕画远远地站在一旁,我跪在老爹的坟前,絮絮叨叨的说这两年春雨楼的事儿。
老爹以前没事儿最喜欢听街坊小事儿,比如谁家的嫂子又爬墙了,哪家的汉子又偷跑来春雨楼被恶妻给捉回去了,某位大人昨晚上又萎了,等等……
“呵……”
我的絮叨突然有了回应,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朝着石碑问,“爹你醒了?”
石碑后又是一声笑,我马上意识到不对,警觉间,手伸到了袖口里。
转身去找风影和幕画,谁料,在这关键的时刻,俩人竟然消失了!
握紧手里的针,我盯着石碑问,“谁?!”
那该死的石碑竟然回道,“你爹。”
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跟他扯上了嘴皮子,“你爹是谁?”
“宁风凛。”
“哎?竟然跟我爹名字一样,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呵呵……”石碑又笑了。
我松了手里的针,拿起供品盘里的苹果,跪坐下来嘎嘣咬着苹果说,“出来吧,再撑下去,流血也能流死你。”
那人出来了,却是以非常不礼貌的方式。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非常的好奇他是怎么样鼓起力气把手里的匕首架到了我的脖子上,要知道,只要我稍稍一动,他就能毙命。
我出针,还从未失手过。
“带我走,饶你不死。”那人虚弱的趴附在我的耳朵边说话,吐出来的气打在脖子上痒痒的。
看他这摸样,估计是把我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小姐了。
嗯……对于被人这样误会,我甚感欣慰。毕竟,平时我都是以强悍的凶婆子示人的,也就今天,画了个真正小姐的妆面。
本着这句话,我好心的问背后的人,“有人追杀你?”
“多嘴!”那人凶我一声,又道,“我身上有易容的东西,你给我易容,然后带我走。”
我头稍稍侧过一点儿,想去看看他现在长什么样儿,他警觉的误以为我要反抗,匕首不禁又贴近了一分,我明显的感觉到,有东西从脖子里流了出来。
我顿时替他担心,要是让风影看见,不知道要在他的脖子上划多少道儿。
“你想死?!”
我果断的回道,“不想!”
“那就照我说的做!”那人说话都虚了,还要威胁人,我不禁对他这种找死的状态心生敬佩,也越来越好奇他的摸样,于是装作十分委屈的摸样说,“你不让我转身,我怎么帮你易容啊……”
“嗯?”那人顿了一下,又道,“你若是敢逃走,我一定杀了你。”
我马上立誓,“我不逃,绝对不逃。我一点也不想死!”
那人这才放心收了匕首,“转过来吧。”
我抹一把脖子上的血,动作间给自己的脖子扎了几针,封了血。弄好之后,才慢慢的转过了身。
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
那摸样,比隔壁落花楼的小倌还要美上几分。特别是那双异色的眸子,我第一次见到蓝色的双眸。一时间,竟然被它迷住。
“看什么!”美人的匕首又指向了我,我连忙举起双手,“我在找你说的易容药!”
“给你。”美人仍我一袋东西,我连忙双手接过,打开袋子,一股药香扑鼻。
嗯?闻味道,好像不是寻常的易容草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