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是沈老爷子,也就是妙妙她爷爷收养的义子,从小就受着极好的教养,做事情稳重机智,沉得住气,且绝对护主,忠心耿耿。这也就是容二少重用沈容的原因,但是容二少却忘了,沈容从来都是先成为妙妙的贴身侍卫,后才成为他的近侍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妙妙对着沈容说:“我想离开!”之后,沈容只是回答:“好!只是我得和你一起……”而不是为了他的容二少拒绝妙妙如此叛逆的要求。
包袱款款,妙妙不禁开始细数一番,自己自从随着司徒功名出了那深山老林,到现在几乎都是在逃跑中度过的——从大宋国逃到南诏国,又从南诏国回到大宋国,现下,她又得去南诏国了。
只是,若是现在直接去了的话,容二少定当能够猜晓得到,而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姑娘……”
“叫我妙妙吧。”妙妙道,一边撩开马车的帘子看先坐在前排驾驶着马车的沈容。沈容一口应下,点点头看着妙妙问道:“妙妙,现在我们是要去哪?”
“容二少多疑,他能让我逃了第一次,第二次绝对不再那般大意了,我们得多绕绕……”妙妙道,便又轻轻靠在沈容的耳旁轻声耳语了几句。
马车一路奔腾,只是妙妙却是在半路下了马车,沈容点点头,有些忧心的看了妙妙一眼,最终还是驾着马车驶远了去。
妙妙在一条岔路上等了许久,终于是又等到了一驾过路的马车,“师傅可是要往北方去?能否带上我一程?”
南诏国在南方,妙妙往北,但愿避得开一时等到追踪吧。
估摸着大概又行驶了一个时辰。妙妙下车与那马车夫道谢,并给了他一锭银子,嘱咐他若是再路上遇到了有人盘查自己的行踪,就直接告诉那人,她从未曾上过马车!
那马车夫点点头离去了,妙妙便又在另一个驿站口等了许久,便又是等另一辆马车的来到。如此,东转西转地换了六辆马车。终于让马车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谢过马车夫,目视这马车远去,妙妙才终于起身往回走,兜兜转转,总算是绕到了司徒功名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那片深山老林。
似乎是所有事情的起点呢!
她在这里出现,遇到了司徒功名,相交相识,她带她走出了这里认识了外面的世界——多礀多彩,绚烂美丽得不可方物,但却终究是要把格格不入的她排除在外!司徒无双,容二少,终究都不是她的归宿——天!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妙妙失魂落魄地在这山上走了一遭又一遭,眼中见识着那些眼熟着的花草树木,想要回想起自己出现在这里之前的点点记忆。
却最终一无所获!
这究竟是怎么了!极度的压抑和失落情绪逼得妙妙疯狂。真真只想要发泄出来,或者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她受够了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活法,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在溪水里渡远了去,其实妙妙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当冰冷入骨的溪水猛然侵袭上指尖时,妙妙才一个激灵!自己居然正站在溪水之中,就要迈向深水区去!她不会游泳的,这是说明她的潜意识里面是希望自己直接了此残生的么?……
也罢!死对于自己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了呢,来生来世从婴孩做起,也就不会落得现下这般窘境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惊呼的声音,慌慌张张的模样,妙妙回眸看去,只见得一个砍柴人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肩头上的柴火弃于一边,瞪大了双眼就冲她跑了过来:“傻姑娘!年纪轻轻的莫要寻死啊,别这般想不开啊!——”
如此,妙妙还真就不好意思往前迈过去了。
讪讪的收回脚丫子,和那山野村夫打招呼:“嘿嘿,老伯伯,我不是要寻死,我这只是在山上迷了路,想要抓条鱼吃吃……”
那老伯伯听了,大松了一口气,半蹲在原地喘着粗气。的确是个热心的老人啊——!妙妙感叹,老伯伯看上去大概五十来岁的模样,身上衣着褴褛,身形瘦削。妙妙心生感动,连忙走上岸去搀扶老人家。
“让老伯伯您费心了……”
“嘿嘿,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是老夫我太冒冒失失了,不知道姑娘你只是想要去抓鱼,还这般失态……”那老伯伯笑得憨实,轻轻摆摆手,推开妙妙的搀扶:“姑娘,别,老夫我累惯了,受得住,您看我身上脏兮兮的,还是莫要将姑娘身上也弄脏了。”
如此一说,倒是妙妙不好意思了,更是执意要搀扶那老人家,寒暄了几句。妙妙本是极敏感于陌生人的,但经过刚才那一幕,已然全然的卸下了防备。
那老伯伯在妙妙的帮助下又背起了那一大捆干柴,笑着和妙妙说道:“姑娘既然是迷了路,老夫可以送你下山的……
只是,这天色已晚,就算姑娘下了山,还得走上五里路才会到最近的一个小市集。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老夫家中留宿一宿吧,老夫家中还有一间空房,是小女的房间。”
那老伯伯说道,妙妙点头应下,道了谢,便又和老伯伯一并走着,不时帮忙扶着那些柴火,减去老伯伯的负担。
那老伯伯的言语间却不由多了几分伤感:“哎,说起老夫的小女,可是前日刚刚出嫁。嫁到了南城,离这儿可是好远哦……老夫舍不得又有什么用,闺女能过上好日子就好了。这不,她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赶巧姑娘可以留宿在小女的房中,只怕姑娘莫要嫌弃,莫要嫌弃……”
那老伯伯已经是说了三次让妙妙不要嫌弃自己了,倒是让妙妙羞愧不已。自己虽然向来娇养惯了,但也不是吃不起苦的,老伯伯如此真是让她难受得紧。
她现在可是在逃跑,有个住的地方已经是万幸万幸万万幸了!
老伯伯的老伴儿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听得老伯伯说了自己的事情,连忙将自己带到里屋,将她闺女的衣裳借给了自己穿。晚上用饭时,老伯母还特意给自己炖了鸡蛋羹。小户人家而言。这也的确是极好的待客之道了,妙妙感激不已。
“姑娘早些睡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老妇说说。”那伯母说道,眉眼慈祥。
真是温馨极了,妙妙恍然间真心想着自己能够和他们一起住下来,一直下去也是极好的……
但究竟也只是想想罢了。
山里的夜晚特别凉。即使是在七月底八月初的日子,也能够感到森森的寒意。妙妙拢了拢身上的薄被,睡得到底还是有些不舒坦,想着,自己这副骨头还真是娇贵了些,就是该吃些苦头的好……只是这心底也是杂乱杂乱的。
远远的传来幽幽几声敲门声,妙妙便立马惊醒了,如此敏感。感觉到另一间屋子的传来的一阵动静,应该是老妇人下床去开了门。
“谁啊!”老妇人一边喊道。一边往外走去。月光打在身上,森森的白。
“伯母,你好……小生两人是城里的书生,来着山上寻找洛神而来。却不想迷了路,现下终于是找到了您这儿来。还望伯母能够让我们两人借宿一宿,感激不尽……”
斯斯文文,温和尔雅的模样。
但是妙妙的表情却是如遭雷劈!这分明就是容二少那厮特有的声音,就是化成灰她也不会听错的!!
心乱如麻,没了主意。妙妙自认自己逃得是极为隐秘的,万万没有想到容二少居然真的来找自己了,抛下京城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务,就这么和着她一起任性!
呵——!就连那刚刚怀了他孩子的墨大美人也打算不管了么?!
好吧,妙妙心底是的的确确介意这件事情的。
只是,现下绝对不是见容二少的好时机,她不想……
感觉到来的只是两个人,伯母将他们请进了房内,在大厅闲聊着——真真实实的模样,与她仅仅一墙之隔!这可不妙,妙妙担心到伯母可能会将自己的行踪不经意向容二少给透露了去,想着办法,将身旁的凳椅给撞到了地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果然,不一会儿那伯母便匆匆地赶了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伯母……”妙妙压低声音,“现在开始,将我当做是您的闺女好么,这大厅的两个是来抓我的,莫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好么……”
那老妇人闻言,极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妙妙有些不可置信。再看妙妙一脸严肃,便也信了,神色戒备而沉重地点了点头。虽然只是普通的山野老妇人,但处事章法还是一套一套的,面色如常地走出了房间,笑嘻嘻地同容二少和他的随从说道:“让两位见笑了,小女睡得模糊,撞翻了床沿的躺椅,闹出了如此笑话,呵呵……今晚老妇就和小女一起睡好了,两位不介意就和老头子一起凑合这睡一晚上吧。”
语罢便又忙忙呼呼地张罗了去,留下容二少,那句可否让在下见一见令千金的话语生生哽咽在了喉咙中,咽了回去。
起身,眸子再次看向那条弄道里面看不真切的房门。
——为何,如此熟悉的感觉!
……
老妇人热心肠,虽然因为妙妙说他们是来抓她的,但见着两人正气凛然,虽然并不平易近人,但也还是客客气气的。
老妇人便去厨房给两人下了碗热汤面,照顾周到了,这才要回里屋去睡。
容二少却在这时开了口,叫住了老妇人:“伯母……”
“公子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老身帮忙的,尽管说。”
“伯母……”容二少顿了顿,到底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问了出来:“里屋里面住的人……”
老妇人困惑地看了容二少一眼,有些些戒备了的模样,像是看恶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容二少,最后道:“公子见笑了,我闺女怕生,且这夜深人静的早早便歇下了,着实不方便接见外人!”言辞便冷硬了几分,没有了方才那般热情。
容二少讪讪的,向那老妇人道了声抱歉,老妇人便也面色自然地回了房去,不甚在意的模样——如此,倒还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妙妙细细的声音便从被窝里面传了出来:“伯母,他们……”
“姑娘,放心吧,没事,他们应该是信了我了,明早你们大可岔开下山,我一个老婆子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之间有着什么恩恩怨怨,但姑娘你是个好人,还希望你能平安的好,老婆子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会尽力的!”老妇人说道,一边脱去身上的外套。笑得憨厚而慈祥。
妙妙就这般被感动了。
只是夜里,翻来覆去的却始终睡不着。总是会不经意地想到隔了两面墙的那边,容二少就睡在那里——因为她任性地离开桀王府,他便也任性地抛下自己所有的政事和那个刚刚被接进桀王府据说怀了他孩子的天下第一美人儿,追了过来。这般贫寒简陋的屋子,他堂堂桀王,养尊处优,却需要和两个人共同睡在一间屋子里面。挤着一张床……
她可以自以为是的将这些认为全是为了她么?
不不不!在他眼里她不过只是一个替身罢了,或许是一个弥足珍贵的替身,他才不愿轻易舍弃而已,也可见得他对于那个叫做妙妙的女子有多么喜爱……
她又开始妒忌了。
其实,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墙那边的容二少,他的确是养尊处优,但他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只是现下心乱如麻。向来敏感而戒备的他,身旁睡着两个人他便是再也谁不去了的。气息紊乱,隐隐的还能感受到墙的那一边有个同样紊乱不堪的气息……
早早的便起了床,谢过老妇人和老伯伯,容二少命令属下悄悄的在那房屋中留下一小锭银子,不多不少,也算是回敬的一点谢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