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听了这话,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怔愣许久,他忽然又笑了,嘴角勾着,眼神温和又感激地看着那个女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对了,姑娘,我身上出了这条腿,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罢?”
那姑娘见他方才还是癫狂不已,一下子忽然又这么笑意盈盈,当真反应不过来。
“公子?你不要难过......”她缓声劝道,生怕他想不开。
温言浅浅一笑:“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幸运了,要知道我当初可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这一点我还是能接受的,况且你也说了,只是比较难恢复,并不是全然废掉了呀。”
“恩。”那女子点了点头,却是没说实际上几率小的可怜,十有八九是保不住这条腿了,可惜了这么一个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温言是幸运的,却也是不幸的,总归他是活下来了,并且回了秦淮,但不幸的是,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并且丢了一条腿。
这件事情可真算是轰动了整个秦淮,温二公子那般feng流的人物眼下竟落得如此地步......对了,他肯定是因为和沈家那个祸星纠缠在一起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肯定是沈妙妙的错。
可话说回来,沈妙妙却也不在呢。
温二少爷丢了腿,沈妙妙丢了命?
没两日,温家发了两张告示,一张的寻人启事,自然是寻找妙妙的,若是能提供线索或是找到本人的话,温家提供重金。至于另外一张,便是寻找大夫给温二少爷治疗腿疾的。
一开始跃跃欲试的还大有人在,后来却渐渐少了,越来越少了,最后一个都没留下。
所有人都说,温二被沈妙妙给折腾废了,都是沈妙妙害的。
即使这事情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也照样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骂的欢畅,会不会对旁人造成影响,却是不再他们的考虑之列。甚至也没有人会去想,万一沈妙妙这人已经死了,自己侮辱一个死人会不会不太好,但想了想却又会再补上一句——沈妙妙这人活该。
可实际上,沈妙妙这人什么也没对他们做过,明明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却也能如此。
只不过沈妙妙这个人,当真是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一般。包括温言拖人去找那杜子墨武浔以及段家兄妹,却也依旧寻找未果。
妙妙没了之后,唯一期盼着她回来的,大概也只有春风渡和故人酒楼了。妙妙有先见之明,将两家属于自己的产业都规划好,交给了下面的人,其他一些代替卫琏蝶照看的产业,如是自己二十天回不来,就将这事情通知给卫琏蝶,并将这些铺子全部交还给他。
眼下,已然二十,芸娘一大早便让人去了杭州,送信。
春风渡最近的生意倒是没什么影响,反而因为少东家出事了,清一阁的状态不怎么好,春风渡还抢了不少生意过来。唯有故人酒楼,却日渐萧条了下去,客人也越来越少。
这个事情得从前些天说起,温家少爷一边人才这是全城皆知的事情,不知何时,温家少爷居然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后援团,于是但粉丝后援团为温言打抱不平却又不能直接见到温言的时候,大家便统统跑去了故人酒楼(春风渡那地方十八禁,待字闺中的少女们自然是不敢去的),大家在故人酒楼门前堵人。
简言之就是拦住故人酒楼的生意,所有的客人一来,她们就给大家说妙妙的坏话,让他们找新的地方去吃饭,或者去对面的酒楼也是极好。
乌合之众罢了,本想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不知怎的,聚集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了,人一多可就真的招架不住了。
直到有一天,街上出现了一个男子,与姑娘说了说话,之后,姑娘们才算是不再找故人酒楼的麻烦了。
翌日还有前来的,那男子翌日又接着过去。
第三日还有,他就第三日依然过去。
只为了劝说那些人莫要憎恨一个并不曾得罪他们的女子,只为了让这世上少一个人对她误解。
不管外头将她传扬成什么样子,他的心底一直是将她视为需要自己保护的宝物,不容许染上尘埃。
对了,那个男子是坐着轮椅来的。
“少年你天天来,不累呀。”帮他推着轮椅的小厮问道。
“老实说还真有点累,将水囊给我拿来吧。”他叹气道,面上有几分倦意。
小厮点点头,将水囊递给他,他道了声谢,接过水囊,仰头小口小口的喝着。
喝好了之后将水囊还给小厮,面上的倦意也去了不少,眼神淡然却又坚定,不容置喙道:“这和她有关的事情,我总归不能袖手旁观的。”
小厮一愣,点点头:“少爷你待她这么好,那个沈掌柜的真幸运。”他这话倒是由衷感叹,觉得温言这般的男子能为沈妙妙那般的女子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那女子三生有幸。
若不是少爷腿残了,那可真是仙人般的男子呀。
温言但笑不语,心中却喃喃轻语:“真正幸运的人是我呀......”
他离了故人酒楼,便直接去了玲珑秀。
玲珑秀的钥匙他是有的,这里头虽然不华丽,却处处都是妙妙的气味妙妙的记忆,当真是她仔细给自己布置下来的小屋。
他觉得她应该还是活着的......那么顽强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了。他要将她的这一切都照顾好来,等她回来的那天,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的,都好好的......只有自己这条腿,哎......
温言有几分失神,腿没了之后他倒是没有多么难过,只是心中却明白了,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将妙妙揽入怀抱之中,再也不能牵着她的手在河边散步了。
他怔怔地看着玲珑秀周围的一切,他似乎还能听见她在院子里头传来的嬉笑声音。
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她的房间在院子左侧。最靠近围墙的这一间,围墙下边有棵梧桐树,她似乎极喜欢这棵梧桐树,从小到大都这般。
绿荫之下是一片花架,七娘有一双巧手,培养了许多漂亮珍奇的花卉,比园丁还要来得厉害几分。围墙边上有一条小渠道,是从前院引流而来。中间立有假山怪石。院子里头没有凉亭,只有一座秋千,但现在已经全部爬满了藤枝,郁郁葱葱,倒也别致。
院子两旁是两条抄手游廊,曲曲折折,通向前厅。游廊中的灯笼是卫琏蝶从大理带回来的琉璃灯。
到了晚间,点上灯光,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她很怕热。后院栽种了一片竹林,热的时候躲到树林里头乘凉,顺便带上几枚果子,,脆脆甜甜的滋味能让她笑眯了眼,活像只偷腥的猫儿。眼睛晶亮,好似一颗黑曜石,又好似夜空,里头盛着一片星光。
这么可爱,挠得人心烦意乱,她却又高傲一笑,转身离去,实际上却是等着他追着她去。
她心中亦是欢喜。
这么可爱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怎么舍得伤害她?可心中却也有些惆怅......温言,这次却是温言配不上你了......
~~~~~~~~~~~~~~~~~~~~~~~~~~~~~~~~~~~~~~~~~~~~~~~~~~~~’
皇祁到底还是没能遵守自己的诺言......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诺言啦,只能说皇祁到底还是没能放下妙妙。
连他的皇后都能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来找他,说她要喜欢别人了,那妙妙这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他更没理解放手呀......皇祁心中这般想道,心头也渐渐热血了起来,可一想到妙妙那双干净的眼神,便又难免愣了神,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总归是不好的。
谁能确定妙妙会失忆一辈子呢,万一她想起来什么?可如何是好......
两人在长安街上游走着,皇祁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也可以对自己的容貌加了一些修饰,掩藏了自己的身份,暗处却依旧是又暗卫跟着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狂气妙妙还有着孩子呢。
一想到这个孩子,皇祁整个人顿时明朗了许多。
皇祁骑马走在前头,妙妙在车厢里头探着脑袋,嘴角勾着笑容,渐渐地,气氛也算是融洽了起来。
她心中亦是忐忑,她上回他还会来看她,结果一等就等了三天。安宁府里头的人虽然不错,不过到底不是她的归处,到底她并不属于那里的,可心中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分,皇祁是一国之君,忙点是应该的,自己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
那马背上大人忽然高声开口,问她:“妙妙会讨厌我么......”
妙妙一直处于内疚后悔之中,被这么一问,老半天回不了神,好不容易消化了这句话,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皇上别这么说......”
皇祁笑着堵住了她的嘴角,微微侧眼看了看四周,示意她两人现在正在大街上:“我们现在在外头莫要唤我这个。”
“那唤你什么?”妙妙倒是难得听话的很。
皇祁又笑:“你既然怀着孩子,总不好直接喊我名字的,再者你我二人本就是夫妻,你就唤我相公罢。”
“相公?......”这个词汇当真是陌生到了一定程度。
妙妙哭笑不得,敢想拒绝,脑海中却忽然有个声音一闪而过:“妙儿娘子,相公我会一直待你好好的……”那个声音轻柔的很,妙妙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皇祁的脸依旧还在自己面前放大,他脸上笑意盈盈,显然心情不错。
看着他在笑,妙妙脸上便也渐渐染上的笑意,她轻轻道:“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况且你一直待我这么好,就算我讨厌了别人也不会讨厌你的,更可况你还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呢......”
皇祁这回连眼角都有了几分神采飞扬,当真不是个能夸的人,一夸他结果就不得了了。
妙妙窃窃一笑,故意道:“虽然你总是说很忙,虽然你常常不理会我,虽然你总是总是不再我身边,欸......”长长的叹一口气。
皇祁置若罔闻,好似没听到她的小小抱怨,一双眼紧紧看着她,眼神却渐渐暧昧了起来。
老天!这还是在大街上呢,而且她刚刚有说什么能让他误会的话么?妙妙笑着,忙去推拒他,她当真是无法接受两人在大街上亲吻的,虽然这是在小马车上,但头顶青天白日......唔,总归是做不到啦。
马车前方倏地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紧接着便传出咬牙切齿的威胁声,两人倒像队冤家一般,欢声笑语不断。不过这么一闹,气氛倒真是平和而轻松了许多,再加上这一路的春景倒也真是赏心悦目,马车里的两人时不时撩起帘子看看街上人群来来往往,或是干脆将马车停下买一点有趣的小玩意,或者吃食,皇祁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笑得开心过。
这个男子以前也是会笑的,温文尔雅,翩翩有礼,就像温言那般,只是比起温言的笑容,却又要多几分疏离,却是将别人给拒绝在了自己之外。他呀,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皇祁有些无奈却又万般宠溺地惯着妙妙,两人毫无皇家贵族形象地在街上踱步着。
忽地,他的眸子便暗沉了几分,看着走在队伍最后的护卫兵侍卫长有些焦急地骑马奔了过来,神色紧张,跑到皇祁跟前连忙低声道:“皇上属下方才在后方的转角处见得山下有一人骑马狂奔而来,属下观望他的身形和服饰,可能是容王的人!”
~~~~~~~~~~~~~~~~~.
头顶青天!我要睡觉QAQ(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