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俊生笑得眯了眼睛:“原来如此,难怪我说......哦,不对,我是意思是杜公子您样貌堂堂,一表人才,您能看上我们家涟漪,可是我们涟漪的好福气呀。”
杜子墨也笑着抱了抱拳:“段先生客气了,还请段先生能够允了我和七娘的事,我也自然会好好孝敬您的,您觉得呢?”
段俊生忙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欸,杜公子实在客气,我们这都是一家人了,好好相处是应该的。”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了顿,而后才有缓缓道:“我对杜公子别的也没有什么要求,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从小带着她一起长大也实在不容易,两人都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能过上好的日子一直都是我的梦想。现在我的愿望终于能够实现当真是再好不过......”
他说着说着,转眼仔细看着杜子墨的眼睛,加重了语气道:“只是杜公子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老了本还指望着靠她养活我呢,可您这要是将她给带走了,这洵城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就算想念女儿也不好去看望她,日子当真是愁人哟......”
段俊生一脸悲伤地叹了口气,说了老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只不停地叹气不停地叹气,当真一副生活得极为痛苦的模样。武浔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当真想戳破他,从段涟漪方才的表现来看也没见得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好,这还只是其次,女儿十岁就被你给买进了青楼,这能算是你辛辛苦苦养活大的么?
设身处地的着想,这不管搁哪个女人身上恐怕都会恨死自己的父亲罢,就算不恨,也必然不想再看到才是。
这么一想倒觉得段涟漪还算不错的,至少她当初还常常拿钱给段俊生呢,若不是段俊生太不争气,将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拿去赌博,还口口声声嘲笑她只要陪人睡上一觉就能赚到好些银子,却不肯将银子分给他花,段涟漪恐怕还会一个劲儿地想着帮助段俊生做点生意之类的。
他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看人还是看得挺准的,段涟漪这人性子高傲的很,虽然只是一个花楼姑娘,但她的心终究还是没有被这纸醉金迷的场所给腐蚀了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况且她还有这么一个麻烦的父亲,杜子墨说的话究竟是真的假?如果是假的话也罢了,但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不好,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且不说杜家人绝对不会接受段涟漪的身份,最重要的是段涟漪身上还有个谜团没有解开呢......
“段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涟漪,也会给段先生一笔丰厚的聘金,保管段先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杜子墨笑得一脸平和,眼神坚定,让人不由自主便相信了他的话。
段俊生当即笑得嘴角咧到脖子根了:“呵呵,杜公子有心了,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到底还是希望能常常见见她的......”
武浔气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都说了让他衣食无忧,他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已经能够平白得了这么大的恩惠了,他居然还敢贪心不足,实在让人气得没话说了。
“你不要太过分——!”武浔眉头紧紧皱起,上前一步,长剑一举横在了段俊生面前,直将段俊生吓得连连后退,表情惊慌不已。
贪心不足,却又胆小如鼠的本性暴露无疑,还真是个容易让人看不起的人呀。
“哎,武浔,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就算条件多了些也是应该的,这样才能显得我对涟漪的重视,也好让岳丈大人安心,我杜子墨一定会好好对待涟漪的。”杜子墨抬手阻止了武浔,轻声道,连岳丈大人几个字都叫上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武浔一下子弄得更糊涂了,不知杜子墨究竟玩的是哪一出,他难道当真喜欢上了那个做作的小妓子?武浔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见杜子墨这般替他说话,还得他一个台阶下,段俊生马上便有了不少底气,也不再那么害怕武浔了。
他只眼巴巴地往杜子墨身旁凑,也不懂客气二字怎么写,状元郎喊他为岳丈大人他也还真敢就这么应了下来:“还是我准女婿说的有道理,本来就是嘛,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免得老无所依,只能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表情哀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杜子墨接了他的话茬:“在下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知岳丈大人还有什么条件没有说的,尽管说给小婿听听,只要有小婿帮得到忙的地方,小婿定不会推辞的。”
“还是我准女婿说话好听,呵呵,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这个事情其实也不难,只要准女婿愿意去做定能做到的。”段俊生窃笑道,欢喜不已:“我现在也一把年纪了,再过个几年可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本还想着若是涟漪能留在洵城的话,我也还算有个伴,有个念想。但女婿你是京城人士,现在也住在京城,我女儿要是嫁给你肯定也是要跟你走的,我就在想嘛,嘿嘿,其实这也算一个不情之请......”段俊生说了老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重点上,武浔是个直爽的人,最是受不了这种巧言令色,心里藏着一堆弯弯绕绕的人,几次都听得恨不能打断他,拿剑搁在他脖子上逼着他一次性将话给说完。
段俊生总算说到了重点上:“嘿嘿,女婿你要不看看,你能不能将我也带到京城去,我可以帮忙做些活计的,也不用给我什么银子,我只要能陪在涟漪身边就行了,也省得涟漪将来想我了见不到我,两人都陪在对方的身边也都有个照应,也更让对方放心不是么?”
这话说来武浔当真气得无话可说,这死老头实在不是一般的不要脸,说句难听的,他也不看看段涟漪那是什么货色,一个青楼里头出来的女子,能不能被大户人家给接受都是个问题,他居然还妄想着能和段涟漪一起进杜家享福。说的好听,还能帮杜家做做事情,不要工钱,可真要让他去了,不给他工钱还让他这个状元郎岳父给杜家做活计的话,恐怕他可得满京城地说杜家坏话了。
况且他那里是舍不得段涟漪呀,分明是想一辈子赖着段涟漪好吃懒做罢了。
武浔忍不住同情起段涟漪来,不知那个姑娘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有这么一个奇葩的父亲也真是难为他了。
可偏偏杜子墨还一直笑呵呵地全部答应了下来:“这事情也好说,自然不会让岳父大人没地方去,也不可能让岳父大人给我们家做下人的,这样吧,我在城里还有两处别院呢,到时候岳丈大人可以挑一座养老住着,也算小婿送给岳父大人的见面礼了。”
“哈哈!”段俊生笑得合不拢嘴:“女婿你还真是太大方了,涟漪也会很开心的!”直到现在他也还不忘句句都扯上段涟漪给自己找底气,也正要用来压一压杜子墨。
到底是段俊生见钱眼开到失了理智了。
段俊生这种家世这种样貌的男子,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非得去花楼娶一个残花败柳?还是段涟漪这种长相只能算一般的姑娘?此外,从今天早上的情况看来,段涟漪和杜子墨之间的关系还真没有那么亲热哩。
杜子墨也不说便的,段俊生有什么要求他统统都答应了下来,眉眼温和,笑容真挚,一点也不动怒,言辞间净是自己对段涟漪的喜爱之情,听得段俊生乐呵不已,好像杜子墨说的对象是他一般。
还真真是个奇葩的父亲,武浔甚至忍不住在想,好在当初段涟漪被卖进了清一阁,要是将她一直放在段俊生身边养大的话,可不知会被养成什么德行哩。
两人相谈甚欢,末了,杜子墨顿了顿,神色认真了不少,开口道:“好了,现在话说回来,岳丈大人还没有告诉我您和涟漪以前的事情呢,可得仔仔细细全部告诉我,我好将知情者的嘴巴给堵上......”他说到一半,意有所指地给段俊生使了个眼色:“万一我家人不放心,查到什么知情者将事情给暴露了可就糟糕了。所以岳丈大人说的越清楚越好,您明白么......”
杜子墨的话轻轻柔柔,却自有一股蛊惑之感,正好段俊生眼下被哄得飘飘然,几乎没经过什么考虑便脱口而出:“女婿尽管放心,没有几个人知道涟漪的身世的。”
“哦,此话怎讲?”肚子墨忙问道。
“因为知道的人基本都死掉了呀,嘿嘿......”段俊生依然沉浸在欢喜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杜子墨循循善诱:“还请岳丈大人仔细给小婿说说。”
段俊生收了笑容,想了想,便缓缓而道——
这事情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父女二人并不是洵城人士,这个杜子墨是知道的,二人来自蜀中的一个小村子。
蜀中有个县叫瞿阳县,瞿阳县有个平头山,平头山上有个平头崖,老一辈人常说,平头崖上可是住着神仙的。
平头崖地势陡峭,杂草丛生,崖边上长着三棵百年大树,终年不长树叶,不开花结果,外头的树皮剥落了一地。人们总觉得这几棵树马上就要枯死了,可它们却又奇迹一般地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必然是有神仙在护着!你看它外头腐朽了,里头却依旧鲜活呢。
但小一辈的人们却是不信这个,平头山山不清水不秀,人不杰地不灵的,只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旮旯罢了,怎么可能出神仙呢。老一辈人听了之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一口气,并不多言。
后来有一年,有个年轻人进山里猎兔子的时候跑到了山崖旁,失手砍到了崖边的一棵树。
据说啊,当天夜里平头村便掀起了一阵阴风,直要将大家的房顶给吹没了。外头雷鸣声震耳欲聋,闪电似乎要劈开一道天堑,紧接着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淹没了整个平头村,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妖神在历劫哩。
大家为了避难只得往山上跑,跑到山崖上的时候发现崖边的树被人给砍坏了,这下大家总算明白了,原来不是妖神在历劫,而是神仙在惩罚平头村啊!
暴雨下了半个月才停,大家也在山崖上跪拜了足足半个月,洪水退去后的平头村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所有备用的食物在这十五天的避难消耗殆尽,村民现在不仅没有粮食便是连水源都失去了,一时间哭喊声咒骂声响彻了平头山的山谷。村民们还没从先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洪水之后大家伙儿竟染上了怪病,一个接一个地死了。
再后来,地方县衙的官兵来了,村民们本以总算要得救了,却没想到这些人并不是来救济大家的,竟是为了防止疾病传染出去,要将所有村民烧死在山谷里头!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村子里三十九户人家全部葬身火海,连个坟墓也没有,当真死不瞑目。风一吹,骨灰洒满了山谷随风飘向了远方,从此只能做孤魂野鬼,感叹此生悲凉。
但这一村子其实并没有死绝,官兵来平头村的时候,有一家子正好在平头崖上拜那三颗大树,拜那所谓的神仙。
也不知道神仙是不是终于平歇了怒气,竟然显灵了。
官兵对付村民们的时候,这户人家躲在山崖上得以看见了这一幕,当即吓得再不敢回村。为了逃命,这一家子愣是拖着虚弱的身子翻过了平头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山谷。
————————
感冒还没好,明天再捉虫了,大家晚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