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您怎么也参赛了?”有人往苏小美人身边走来,一边走一边问道。
苏小美人抬眼一瞧,倒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城南宋家钱庄的大公子宋桐远。去年的花诗会上两人曾打过照面,他生得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她又是个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倒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后来她回了家,父亲还有意无意地问过她对这人的看法。
只是苏小美人之所以会眼熟这人,却不是因为他家财万贯,也不是以为他样貌堂堂,而是因为他是难得见了她的面容还对她客客气气,没有露出如狼似虎的的眼神垂涎不已的人之一。后来两人之间的交往虽不是很密切,但他逢年过节偶尔也会让人给她送点小东西之类的,是个挺有趣的公子。
苏小美人虽然对别人的恭维和喜欢习以为常了,但对别人敬重自己,关心自己这一点倒是更为欣赏一些,当时便觉得这人还算个不错的男子。
眼下这个不错的男子露出了一脸不赞同的表情:“苏姑娘,你身子娇弱,要是伤着了可不好。”
他想要劝她放弃,故温言好语地劝说道,但小美人非但不领情,还将他和若狭阿胡几人归到了一起,当即皱起了柳叶眉:“宋公子,你不用再劝了,我心意已决,再说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比赛罢了,无需这般忧心的,况且......”她说着说着,停顿了下来,而后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身旁的唐沐:“我沐哥哥会保护我的。”
面色骄傲,语气欢喜,一双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唐沐,其中的仰慕之情不言而喻。
宋公子抓着缰绳的手当即握成了一个拳头,视线对上唐沐的,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没有几分笑意,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唐沐,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唐沐无奈地发出一声苦笑,这下可好这下可好,自己竟然无意间扯进了三角恋,都怪自己平时没注意,又风、流惯了,一张嘴哄得别人心花怒放也将自己给搭了进去。阿胡说得对,迟早要遭报应的,眼下被这位宋公子仇视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生生受下。
裁判终于宣布比赛开始,两队人马站在场地中央排成了两排,若狭身旁站着阿胡,容二公子亦站在一旁,他却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只有看见唐沐的时候才弯了起来,浅浅一笑:“小沐呆会儿不用太拼命,毕竟只是个游戏罢了。”
相比和唐沐熟识的若狭和阿胡,他这个敌手的儿子才像个称职的臣子,知道这只是游戏,记得劝一劝他这个皇帝。
唐沐无言地叹一口气,他当真是哪根筋抽了,堂堂皇帝混到这种队伍里头来,可真给纨绔子弟们丢脸。真正的纨绔子弟现在可应该高高在上地坐在观众席上,丫鬟打扇撑伞,小厮按摩,手边一盘子瓜果随便吃,闲了往场子上看一眼,嘲笑别人流汗累成狗。
真是个失格的纨绔子弟。
古代马球又称作击鞠,球有拳头那么大,用极为柔韧的木材编制而成,球体中空,外头涂着一层鲜亮的颜色,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众人手里拿着数尺长的球杖,球杖的顶端如偃月一般弯曲回来,可以将急速滚动的马球挡住。
一颗球被高高抛起,比赛正式开始,就连无心比赛的人都觉得场上的气氛一刹那间变得认真了起来。若狭目光炯炯,胯下骏马突突地打着响鼻,若狭瞄准时机,猛地一扯缰绳夹住马腹,驱使马儿往前奔去。
她当真是玩心大的很,眼瞅着就要和对面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撞在了一起,那人看她的个女子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她不足为患自会怯步的,却没料到两人之间只相差半臂距离的时候,还不见她避开。这人眉头一皱,只能暗骂一声,仓促地扯着缰绳往旁边一扭,但因为事出突然马儿身子一晃,差点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好不出丑,却只能愤愤地回眸瞪若狭一眼——真是个疯女人。
眼下这个疯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颗小小的球儿上头,周围几人亦是虎视眈眈,马蹄声音踢踢踏踏作响,溅起一地的尘土。球落到了一个公子手里,那人欢喜不已,深吸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将马球打入网里。
这种大比赛任谁都想要趁机出出风头的,若是能够进第一球,必然会惹来许多人的注目,他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很快便被若狭这边的几个公子哥给包围了起来,举步维艰,他见缝插针,无奈实在没发突破重围,只能不甘心地将球扫像自己的队友。不管怎样,让别人得了便宜也总比球从自己手上被人抢走来的好。
若狭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瞅准空当,夹住马腹往前奔去,插入这两人之间,奋力挥杖,球激飞而起。若狭嘴角一勾,趁着两人还没回过神,当即一鼓作气带着球往后方转去。
她骑马的技术极好,纵然身下这匹马对她来说算不得得心应手,但还是极有技巧地避开了围堵自己的几人,而后带着球直奔网前。对手都被她给甩在了身后,急急忙忙往这边冲过来,若狭听着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不慌不忙地看了眼守门员。
到了这紧要关头了她还有心情和对方开玩笑,朗声笑道:“小哥,我打左边哦!”
而后扬起球仗猛地击向马球,守门员连忙往左边扑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已经将球击打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守门员扑过去的方向竟是空空荡荡——原来方才那一击并没有将球打出去,只是做了个假动作!!
马蹄声已经到了自己身后,眼角余光甚至能看到黑色的身影向自己压迫而来,两三支长长的球仗探像了马球。若狭嘴角一勾,趁着那守门员还趴在地上没来得及起身,奋力一挥,球应声入网。
场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众人欢呼不已,就连方才还有些质疑她的己方队员们亦不免对她刮目相看,大家高兴地互相击打着球杖,欢笑声响彻云霄。
这场子上一群自命不凡的汉子们竟然被一个女子抢走了先机,实在是心有不甘又不得不佩服万分,而对方的队员们则忍不住责怪起那个一心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打球入门的队友,若不是他想要趁机出风头,结果却害得自己失了先机,这球或许还是他们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只能再奋起追赶下一球。
若狭欢呼着,咧嘴大笑,她许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欢笑过了,心道,果然只要一运动,心情就能好上不少。连日来枫林庄里头积攒下来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第二球还是若狭这边的人得的,因着若狭那一求占了先机,士气大振,大家再怎么也不愿让她一个女儿家屡次三番将自己这些汉子们比下去,倒再次进了一球,直到第三球才被对方给抢走了。
来来回回跑了几遭,双方的比分渐渐拉开,若狭这边进了六球,而唐沐这边才进了三球。究其缘由,若狭这边个个都是好战分子,除了若狭和阿胡以前本就是马球爱好者之外,其他几位亦不是省油的灯,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没有几斤几两,哪里敢擅自上场卖弄。
再说起若狭和阿胡,以前在漠北的时候,实在没什么娱乐项目,若狭刚学会骑马不久便天天扯着缰绳央求几位大哥教她打马球,一开始自然是被虐得体无完肤。这姑娘一向好斗,越是虐得惨兮兮,她越是不服输,非得将马球学会才罢休,后来可算是打遍全营无敌手的人之一哩。
视线投向唐沐这边,唐沐虽然斯斯文文的,但好歹在漠北待过一段时间,本来着也算能参与参与的,但场上多了一个苏小美人之后,便也只得无奈地陪着苏小美人,看若狭和阿胡挥洒汗水,结果一整队也就只有一个宋桐远还算有点厉害,其他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若狭这边只有一个没什么战斗力,而唐沐这边却有两个没战斗力的人,这一点上头若狭这边已经赢了。
看着若狭阿胡骑着马笑得欢畅,唐沐远远地落在后头不由得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苏小美人一直紧紧地盯着唐沐,见他叹气了,心中自然也明白他为什么叹气。有几分窘迫,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毕竟也是自己任性导致的......这么想着,视线便又投向了傅若狭,心头一堵,便也不知道怎么的,将错都怪到了若狭身上。
若是没有她将唐沐拉进来,也就不会导致唐沐现在唉声叹气了......
这事情从原则上来说,若狭倒也还真有错。
苏小美人将目标定在若狭身上之后,当即不服输地扯了扯缰绳——傅若狭可是她的情敌,在场上这么招摇实在碍眼,她哪肯服输。
心道,不过是小小的马球罢了,虽然没打过,但现在看了这么久,也不难啊!苏小美人这么想着,于是便骑着马也往赛场中央冲了过去。
唐沐的心思一直锁在场中央,直到一抹小小的身影进入自己的视线,与场上其他人的画风相比明显不同,当即吓了一跳!
同样吓了一跳的还有场外观望的苏太守,因着自家宝贝闺女也跑去参赛了,故一直在一旁观望着。却不料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苏小美人竟然真的往场中央冲了过去,苏太守的心脏吓得一抽一抽的,恨不能马上将比赛叫停。
哎呦喂他的小闺女,他哪里会不知道她几斤几两,小胳膊小腿不说,性子也被自己给惯坏了,这场子上各个都是爱出风头,也个个都是自家的掌中宝,有谁会顾得上照顾她呀!当即头都晕晕乎乎的,恨不能直接叫停比赛,可偏偏全秦淮的官绅大户都坐在这里呐,如何开罪得了。
身旁有人侧了侧身子对他道:“太守大人,您这大姑娘倒还真是英姿勃发,巾帼不让须眉呀。”
苏太守的脸黑了又红,红了有黑,只能艰涩地应了下来,心底默默垂泪。
真是个不省心的姑娘。
眼下这个不省心的姑娘一心瞄准了若狭,却不是非要和若狭争个高下,自己的斤两她自己还是清楚的,她可断断不是傅若狭的对手。既然斗不过她,那就拼命地妨碍她罢......此处说的妨碍,却不是如何从她手里抢球,而是一个劲儿地骑马给若狭使坏,动辄用马去撞若狭的马,或者卡一个不明显的角度推若狭一把,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些事情做起来竟然万分上手。
饶是若狭再粗神经也察觉到了苏小美人在针对自己,不由发出一声苦笑,而后狠狠地瞪了眼置身事外的唐沐:你吖的给我滚过来自己善后,可怜她被连累得苦不堪言呐。
结果这一样落在苏小美人眼里,却成了她在和唐沐告状,当下气急败坏又扯着马去撞若狭。
若狭一开始也随着她闹,到底还是被她给弄生气了——她不是避不开,而是避开了说不定受伤的可就是小美人了!
当下在小美人靠近自己的时候警告一句:“苏姑娘若是不善骑术,还请走远边一些,要是伤到了可就不好了。”
结果这话落在苏小美人耳里却成了若狭在嘲笑自己,当下气得眉头一横,又发狠地去撞若狭。若狭见她屡教不改,哪里肯再吃亏,当下机灵得一闪,苏小美人撞了个空,马儿往下冲去,险些摔倒!
紧要关头倒是宋桐远眼疾手快,扯着缰绳往苏小美人身边骑过去,受下了苏小美人这一记撞击,才让她免于坠落在地。
宋桐远心思通透,对苏小美人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也有了点数,视线投向正往这边飞奔过来的唐沐,眸子暗了暗,声音亦不由得冰冷起来:“苏姑娘,这是比赛不是游戏,还请尊重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