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谷头脑几乎被这句话震得空白。七境的修为虽然在谢卿云看来依旧不值一提,但是却无法掩盖这境界究竟代表着什么。
七境的修士,已经可以在东扶摇洲开宗立派了。虽然比起清风谷、水镜宗等二流宗门差得远,但是在当地几座城池之内,那也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了。
而现在剑丹就在徐怀谷的心湖里,总有一天能炼化干净,这相当于说徐怀谷今后的七境修为就到手了。
徐怀谷内心喜悦,赶紧说道:“多谢前辈的造化之恩!”
谢卿云点点头,但还是提醒道:“可别被这剑丹给冲昏头脑了。剑丹虽然可以提升你的修为,但剑意终究是别人的,炼化起来可没那么简单,需要日复一日的积累。而且千万不要满足于七境,不然我要你替我清风谷出剑为何?你要知道自己是天生剑胎,今后九境十境都是信手拈来,这剑丹只不过是能让你比其他天生剑胎快一点到达七境而已,要想最后的成就比其他人更高,决不能懈怠。”
徐怀谷连连点头,说:“这是自然,我一定不会辜负谢前辈的期望的。”
谢卿云问他:“你准备怎么对待柳婉儿?”
徐怀谷皱眉,说:“在清风谷之前,我就已经有了道侣,柳婉儿就算喜欢我,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觉得柳婉儿为人怎么样?”
徐怀谷说:“柳婉儿秉性天真单纯,灵秀活泼,说实话,我对她的印象挺好的。”
谢卿云说:“如此最好,半年之后在紫霞宗会举办一次道会,其实就是修士之间的相互比试。到时候,整座东扶摇洲的年轻杰俊都会前来,你希望你和柳婉儿代表清风谷前去参加。”
徐怀谷为难道:“可我还想北上,并不打算在此停留,况且我并不是清风谷的弟子,怎么代表清风谷参加?”
谢卿云说:“是不是清风谷的弟子并不重要,这次道会连野修都能来参加,何况是你呢?不过至于你不想去,那可就不能由着你了。吃了我们宗门的剑石,总得帮我们宗门挣点面子吧?”
徐怀谷不好推辞,而且自己有了剑丹,清风谷里又是灵气荟萃,挺适合修行的,想着留半年也无妨,便答应了下来。有关那次紫霞宗道会的事,谢卿云让他去找柳婉儿问,自己就离开去忙别的了。毕竟还是一宗之主,事务多得很。
谢卿云一走,徐怀谷立马就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心湖里那一颗剑丹。
莲子小剑依旧在不知疲倦地一剑接着一剑递出,每一剑划过剑丹之时,都会从剑丹上刮下一丝剑意,然后吞噬下去。如此一来,剑丹的力量会越来越弱,而莲子小剑的力量会越来越强。此消彼长,终有一天,剑丹会被完全炼化,到时候自己就能有七境了。
只不过那一天还会很长,但徐怀谷只是想着,都觉得开心。
七境的修为,虽然还不能说是很高,但是在即将到来的劫难之中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想到这里,徐怀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当然没有忘记余芹,看了一会剑丹便起身赶往小落霞峰。
他按着记忆里的路,走向余芹住的竹楼。老远看见那一间竹楼之时,他便加快了脚步走到竹楼前,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开门了,还是那样一个熟悉的身影。余芹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怀谷就一把抱住她。
余
芹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一把抱住,顿时慌了神。不过她立马就反应过来,这熟悉的温度,不是徐怀谷还能是谁呢?
于是她也紧紧拥住了徐怀谷,热泪盈眶。
两个久别重逢之人就这么沉默地拥抱了好久,余芹才把他迎进了竹楼里面。
徐怀谷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左丘寻,便问道:“左丘寻人呢?”
余芹擦擦泪,说:“自从你出事之后,左丘姐姐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调侃人了。之后她就时常去大落霞峰,和清风谷的弟子们一起修行。她昨天就离开了竹楼,直到今天也没见她回来。”
徐怀谷皱眉,说:“这也是她自己的事,我们不好插手。”
“其实我一直觉得,左丘姐姐她有事瞒着我们。”
徐怀谷也说:“我也这么觉得,左丘寻从来不和我们说她以前的事,就连真正的姓名都没有告诉我们。她曾经肯定是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所以换了身份,从宗门下山,出来游历。”
余芹叹气道:“我害怕左丘姐姐再这么下去,就和那些只知道修行的修士无异了。”
徐怀谷默然,但知道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便说:“听柳婉儿说小落霞峰的日落好看,我们今天要不去看看吧。”
余芹赶紧点头,擦干了泪花,又笑起来了。
还没到黄昏,左丘寻就回到竹楼了。
她见了徐怀谷回家,只是多看了几眼,什么话都没说,又一个人进了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余芹好心好意去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日落,里面沉默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于是三人就坐在竹楼里等着,到了黄昏,在小落霞峰上找了一处僻静的山崖,看起日落。
日落之景,三人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但是这一次看起来,却与以往都有所不同。
到了日落时分,那山间的云雾仿佛有灵性似的,都向着落日那一边聚拢过去。于是日头刚落下半边,金红色的夕阳出现之时,那些云雾衬着落日最后的余晖,绝美无比。
那些云雾还在流动着,就像穿着薄纱的舞女,翩翩起舞。徐怀谷和余芹都陶醉其中了,眼神随着那些缥缈的云雾而走动。
这里的落日之景,名副其实。
等太阳终于完全落下,天色黑了的时候,余芹才缓过了神。她转头去看徐怀谷,却看见他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好像是睡着了。
余芹轻轻“呀”了一声,正疑惑之时,左丘寻却说:“在破境,别吵着他了。”
余芹赶紧点头,看向徐怀谷的脸颊,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宠溺。
……
柳婉儿今天从祖师堂出来以后,就直接回了家。
虽说徐怀谷已经醒了,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她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件东西被别人抢走一样,偏偏那人才应该是东西的主人。
这么说来,她还有点委屈。
本想着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修行了,不能辜负谢卿云的厚望,要代表清风谷去参加半年后的紫霞宗道会,可是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失落又孤独的她无处可去,只好去了那家酒楼里,买了两壶酒,带回家喝。
回家的路上,她碰见了一名在自己家附近巡山的弟子,正好是前些日子在山上抓野鸡野兔时认识的,便请她去家里一起喝酒。
那巡山的弟子是一名十二岁的小姑娘,是清风谷最新一批招进来的人,还只有一境修为而已。不过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学着师兄姐们的模样,配了一柄长剑在腰间,把头发披在肩后,显得洒脱飒爽。
柳婉儿手里刚好有两壶酒,便请她一起去家里喝酒,恰逢日落,正是落霞漫天的时候,她们就一起爬到了小竹楼的顶上,坐在一起闲聊。
柳婉儿只是见过她,连名字都给忘记了,便问她:“上次人太多,我把你的名字给忘了,你叫什么来着?”
小姑娘似乎有点恼怒,不高兴说道:“我叫陶雨梦啊,上次告诉过你,婉儿姐你又忘记了?”
柳婉儿嘿嘿一笑,说:“你婉儿姐年纪大了,忘记人的名字也很正常嘛,看在这酒的份上,你就饶过她一次吧。”
小姑娘接过那一壶酒,好奇地凑上前去闻了一闻,顿时被酒的气味一惊,赶紧把酒壶拿开。
小姑娘家里原本只是小城里的一户普通人家,但运气好,有些修行的天赋,在一次清风谷的选拔中被选上了,自此便孤身一人来到了清风谷。来之前,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在谷里按月发了神仙钱的时候,换一点白银寄回家里去,就是对家里最好的报答了。
关于这件事,从小跟着父母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小姑娘记得很清楚。只不过她才进来两个月,小珠钱确实是发了几颗,但却不知道去哪里换成白银,所以也没东西寄回家去,因此她一直有点愧疚。而那酒楼里的酒水都是要钱的,她只在外边看过几眼,从没进过酒楼,也就没喝过酒了。
柳婉儿见她把酒壶从鼻子边拿开,顿时笑了,说:“你还是第一次喝酒?”
小姑娘不服气,端起酒壶,憋着气,一口闷下,就给自己灌下了小半壶。
这一喝可不得了,小姑娘被辛辣的酒水刺得鼻子里全是难闻的酒气,登时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之后,小姑娘眼泪都快被辣出来了,但还是逞强说:“谁说的,我以前经常和师兄姐们一起喝酒,可能喝了。”
柳婉儿笑着不说话,自己也喝了一口,觉得这个身边的小姑娘有点像以前的自己。
小姑娘指了指天边的落霞,说:“婉儿姐你看,那边天真好看咧。”
柳婉儿看了一眼,便说:“你去过落霞峰没有?那里的日落才是全清风谷最好看的,这个和那边的比起来,差远了。”
小姑娘不信,撇撇嘴,没理会她。
柳婉儿问她道:“你们新进清风谷的人,都住在哪里啊?”
小姑娘想了想,说:“也是住在竹楼里,不过得好几个人挤一间。”
“那你要不以后过来和我住吧?反正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挺闷的。”
小姑娘眼神一亮,但想了想,又灰暗下去,说:“婉儿姐,还是算了吧,我和大家住在一起也挺好的。”
柳婉儿这次没做声,狠狠喝了一大口酒,直到这一壶酒都喝完了,才埋怨了一句:“果然一壶酒还是喝不过瘾。”
她看着身边明明喝不下去,却依旧装成爱喝的小姑娘,思绪有点多。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
人都是要成长的,就像她一样,总有一天,得蜕去天真的外皮,勇敢地面对这世界。
还是酒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