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傍晚,黄善焦心二人在山上现在究竟状况如何,也不知道是凶魂更胜一筹,还是左丘寻他们占据上风。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打算带两位姑娘离开。
余芹和伊芸一路上都心怀不安,看着黄善面色也不对劲,生怕二人在山上出了变故。直到走到了他们来时的那条鹿水边,黄善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余芹四周张望,并未见到黄善所说的徐怀谷二人。她心中那预感更加强烈,问黄善道:“他们究竟在哪里,是不是在山上出了事?”
黄善已经带着二人离开了白海城,便也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之前是我骗了你们,其实左丘寻和徐怀谷还在山上。”
余芹急切问:“那你为何一个人下山了?”
黄善脸色有些愧疚,便把山上之事都告诉了余芹和伊芸。余芹一听徐怀谷和左丘寻都被困在山上,尚还不知生死,吓得面色苍白,差点都要站不住了。伊芸稍微好些,毕竟她与徐怀谷和左丘寻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不过知道自己父亲的魂魄依旧没有下落,也是茫然无措。
黄善赶紧扶住余芹,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只是扶着余芹坐下,静静听着余芹抽泣。
余芹哭着说道:“他俩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了,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办?”
黄善听着心痛,便劝慰道:“没事的,他们不会有事的。左丘寻那么厉害,就算不敌,自保也肯定绰绰有余。”
“那要是他们不愿意走呢?硬要留在山上拦住凶魂呢?”
黄善哑口无言,想起左丘寻留下的时候的决绝眼神,突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但他不能说出口,只是劝道:“没事,如果他们出了事,我就带你们俩回兴庆去。我也不走江湖了,就留在兴庆陪着你们,安安静静生活也挺好的。”
余芹嚎啕大哭,伊芸也伤悲地落泪,用手掌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一行人正在感伤之际,却看见远处一道白色剑光疾驰而来,随后便是清亮的女声传来:“想拐我余芹妹妹去兴庆?黄善你想得美!”
三人一齐抬头,看向那剑光飞来之处,沉默无言。
之前都还没哭出来的黄善,这一刻都感到眼眶有些湿润。他赶紧低下了头,轻声自语道:“大晚上的,这白色剑光还真是刺眼。”
白色飞剑自然只在一瞬间便落下,左丘寻也就顺势落了地,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人,正是徐怀谷。
原来二人已经去过一趟白海官府,把手上的陈绍纯和司参玄交到官府手里,嘱托他们好好养伤,便来找黄善。这才发现黄善已经带着两位姑娘离开,依旧施展了那一个追踪的小法术,很快就找到了黄善的踪迹。
黄善心头五味杂陈,站在一边看着左丘寻和徐怀谷。
之前他还以为二人必死无疑,现在却又站在他的面前,怎能不让他感慨?这种并肩作战而来的友谊,最是可贵。
余芹一见到徐怀谷,便赶紧抬起头去看他,只见徐怀谷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是衣服却被凶魂的火焰烧去了许多,头发也凌乱,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此时便也不顾及那么多了,脸颊上的两行泪都还没干,便又开始痴痴傻笑起来。
左丘寻见着余芹一副中了魔怔的样子,啧啧感叹一番,便一步上前,站在了余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左丘寻擦了擦余芹面颊的泪痕,嗔怪道:“只晓得你
的徐哥哥,不要你左丘姐姐了是吧?早知道把徐怀谷那个臭小子丢在山上,给那凶魂吃掉算了。”
徐怀谷也一笑,看向黄善和伊芸那边。
伊芸见到这一番情景,又看见黄善似乎也很伤感,才明白过来这四人走过这一段路之后,感情早已不同于一月前的兴庆了,而自己反而像一个局外人,不免有些落寞。
他们感情自然是极好的,自己却都不知道如何融入这个小集体,伊芸觉得有些无助。
那边三人还在重逢的喜悦之中,黄善看了看身边这个单薄的姑娘,敏锐察觉到她的感伤,便走到她身边,劝她说:“徐怀谷他们三人感情自然不同于我们,那可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黄善答应过你帮你父亲找回魂魄,必然不会食言,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
伊芸面色有些惊喜,连忙点了点头,想要说一些感谢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没有出口,便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待得大家整理好情绪,左丘寻才把黄善离开之后山上发生之事说了出来,引得黄善、余芹、伊芸三人目瞪口呆。黄善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下场,不过这也还亏得徐怀谷和李思青在甬道之中的发现,若是没有这意外之事,估计还真奈何不得那条凶魂。
不过凶魂一事结束,那留在山上的几人也都没有出事,已经是万幸了。只是陈绍纯尚还在昏迷,李思青还在黄龙观接受传承,左丘寻和徐怀谷也都还需要一些时间养伤,所以庆功一事,估计还得再过几天。
在场之人只有伊芸有些闷闷不乐,黄善刚开始还不知她为何不高兴,后来便了然于心了。
他把伊芸叫到身边说了几句话,伊芸点点头,黄善便开口道:“左丘剑仙,这凶魂一事暂且了结,只不过那丢失的魂魄,好像还是没有下落?”
听了这话,一行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之前光顾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差点忘了这回事。而且不止伊芸父亲的魂魄丢失,白海城中还有许许多多人还昏迷不醒,这些人命可也不是个小数字。
左丘寻又开始蹙眉,当时她与鬼王谈条件之时,鬼王答应了她归还魂魄的事,那么魂魄应该是在鬼王的手中,只不过后来鬼王逃离,却也不知到了何处,魂魄也随之消失了。这可有点难办,一只七境化形的鬼物,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去,想要找到她,怕是与大海捞针无异。
伊芸见到左丘寻都面露难色,心顿时凉了半截,但也不敢插话,站在一边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徐怀谷见气氛尴尬,赶紧圆场说:“我们还是先回白海吧,白海的消息应该灵通些,无论如何都比站在这鹿水边上好。何况这里还有两位没修行的姑娘,着了凉也不太好。”
左丘寻点点头,说:“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对不住伊芸。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先回白海,从长计议吧。”
一行人走路返回白海城,并未御剑,还是担心动静太大,低调些总是好的。
回到白海之后,一行人便找了一家仙家客栈准备住下来,只不过伊芸却婉拒了,想要回去住在那一间绸缎铺子里。她好歹是个明白人,知道左丘寻一行人帮了她这么多,还险些丢掉性命,情义不可谓不重。可如今事情已经更加难办,她再求左丘寻帮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与其大家闹得不愉快,不如不再打扰,到时候一个人悄悄离去,对大家都好。只是可怜了自己父亲,还有那一位苦苦等着徐怀谷等人归来,找回丈夫魂
魄的绸缎铺子妇人。
都是苦命人,伊芸在回去的路上悄悄落了泪。
徐怀谷一行人吧伊芸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不谋而合地都没有说出来。
伊芸回到了绸缎铺子,轻轻敲了敲门。
天色已晚,本来已经到了睡觉的时辰,可那位妇人本就还等着伊芸回来,因此并未上床睡觉,而是在坐在铺子里,背靠在墙上打着小盹。此时一听见敲门声,便惊醒过来,问了是伊芸,才开了门。
妇人一眼便看见伊芸脸颊上的泪痕,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妇人想到傍晚时分把伊芸叫走的那一名男子,心中就有一股火气,问伊芸说:“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那群人欺负你了?不要怕,有什么事你跟大娘说,我帮你找官府寻理去!”
妇人似乎忘记了,徐怀谷一来白海便杀了人,不见官府有任何作为。若说要寻理,上哪寻理去?
伊芸眼神愁苦看了她一眼,说:“他们对我很好的,没有欺负我,只是上山杀鬼一事出了点意外。”
妇人急切问道:“是我们输了?”
伊芸摇摇头,说:“我们赢了,可是那为首的鬼物逃走了,并未留下魂魄。应该……唉,应该是找不到了。”
妇人愣了神,赶紧抹了抹眼睛,往里屋她丈夫躺着的那间屋子里走去。
伊芸见妇人举止怪异,从后面抱住妇人,哭到:“大娘,我们都是苦命人,命中注定该是如此的。”
妇人也嚎啕大哭起来,两人就这么互相抱着,泪流满面。
……
半夜,白海起了风,随后又下了下雨,淅淅沥沥。
那一家仙家客栈里,一行人对坐着思忖着魂魄一事,得出的结论非常一致。
想要找到鬼王和魂魄,几乎不可能。
左丘寻问了黄善:“你说你答应过伊芸,一定要做到,这下子打算怎么办?”
黄善为难,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左丘寻接着说:“以后路还远,别干傻事。”
黄善还是不做声。
徐怀谷闭上了眼,也为这件事苦恼,可是依旧毫无办法。余芹虽然很想帮助伊芸,可是一行人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委实也仁至义尽了。
正在一行人沉默之事,左丘寻忽然沉声开口:“有鬼在靠近我们!”
徐怀谷一惊,脑海中下意识觉得那是鬼王。
黄善也这么想,赶紧问:“莫不是那鬼王?”
左丘寻恨得咬牙切齿,骂道:“放她一条命,还敢回来在我面前嚣张!今日我便是拼得半座白海毁掉,也要她魂消魄散!”
说罢,不顾那已经伤及大道根本的伤势,凛冽剑意便从她身上肆意散发开来。
整座仙家客栈的修士顿时骤然惊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位剑仙竟然藏在这无名客栈之中!
徐怀谷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他是第一次见左丘寻发这么大火,但更是被左丘寻的剑意所震惊。
凤羽剑平地拔起,一条黑色剑气生出,还未触碰到墙壁,那仙家客栈以专门材料制作的墙早已被剑意撕成碎片,随后那剑气直奔外面街道而去。
徐怀谷大惊,这是不顾百姓伤亡硬要出剑了!
谁知那客栈之外突然传来一个凄惨叫声:“剑仙留我一命!我是带着魂魄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