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物种多样性，不过既然都是人类，应该直接说多样性更准确些——在符合上述条件的情况下，进化要塞会尽可能使得入选的生存者们种族、文化、地位、性格等方面差异更丰富，以维持整个种族的多样性，因此可能甚至会牺牲一部分的硬件指标。”林一奈说道：

“你们在进化要塞中应该也感受到了，虽然这里的人都是以一定标准选拔过的，但仍旧足够种类丰富，性格各异，没有刻意人为排除某一种类人的感觉。”

“……这倒是，绝大部分见过的性格，在这里都有对应的人，哪怕这是以智慧为要义的要塞中，也同样存在胡同这样愚蠢贪婪的家伙。”文天泽不由得感慨道：“为了选拔这些人，要塞怕不是已经渗透遍布各个国家各个场所了吧，才能将我们平时的一举一动摸得如此透彻清晰。”

“的确是这样，所有生存者的候选人都是被长期监视被确定的，而在那场选拔开始后的五到十年内，都会通过各种五花八门的机缘途径，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过来自进化要塞改良的罗夏墨迹测试，以验证资格，最后被分批筛选出来。”林一奈说道。

“罗夏墨迹测试——啊，好像就是看一块墨迹然后说自己想到了什么，从而对精神状态进行的一种诊断吧？”文天泽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说道，“我记得我刚进大学体检时，的确遇到过一次这种测试，听学长学姐们说以前并没有过，是今年新加的项目，原来是进化要塞安排的。”

“对——我在高中体检中也做过这个项目，但用的不是墨迹而是油迹，当时我还觉得很新鲜……”季春蕾也这样说道。

“可是，林一奈，你不准备告诉他们，被选拔进来之后的人，会经历怎样的事么？”就在这时，古琳琳忽然打断了刚才的话题，用颇为冰冷的口气说道。

听到这话时，就连林一奈自己也微微颤抖了一下，尔后耸了耸肩，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有这个必要么？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帮助的，只会让自己心理上更难受而已，更何况你们只要愿意提供协助，我就可以让你们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你们在说的事，是指我们的存在形式吧？”虽然旁边两人的话语中好像在打着机锋，故意隐藏了什么不说，但文天泽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林一奈，我们现在究竟是在用自己原本的身躯肉体，活在这个地下的宽阔空间中？还是眼前所谓的‘进化要塞’，其实只是电子信息营造的一个假象，我们早就已经变成了泡在营养液中的缸中之脑，接着的电路片创造了我们所见所闻所感的一切幻象？”

“呵，哈哈，哈哈哈——你终于问这个问题了。”林一奈的笑声，听起来这一刻反而有点像是居薇叶，但这种错觉一闪而过，“我就在等，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把这个足以让许多人崩溃的问题说出口。”

“我们早就怀疑过这件事了吧？只是那时候的你，还没有恢复全部记忆而已。”文天泽淡淡的回道，“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春蕾，阿德，虽然接下来听到的真相，可能会残酷到让你们难以接受，但请你们一定要坚强和维持住理智。”

“文天泽……”孟良德愣了一愣，尔后拍着胸口说道，“没事，既然你能够承受得住，我也一定没问题。”

“我，我也不怕。”春蕾狠狠的瞪了林一奈一眼，像是示威一般的说道，“请你立刻说出来吧，不管是什么真相，我都不会动摇的。”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卖关子了——没错，文天泽你猜的很对，我们的确都是缸中之脑。”林一奈说道，“而你们的肉身，早就都已经不存在了，它们以十三个人为一组，被丢进了搅拌粉碎机中，碾成了有机浆糊被要塞所回收。”

林一奈用平静却冷酷的声音，说出了这个文天泽猜测已久却不敢确定的残酷事实。

“你们应该都还有印象吧，那就是在三重门试炼之前，你们第一次在黑暗中产生自我意识的时候，应该无一例外都看到了自己的肉体被关在搅拌机内，最后当着自己的面，被一点点的化成血肉，捣成烂糊，最后全部流光。”

“这不可能是肉体的自发视觉，想来也是要塞的安排吧。”文天泽问道。

“是的，这其实是位于三重门试炼之前的第一道、不，应该说是第零道考验，那些受不了这个景象的人，可能当即就脑电波紊乱，直接疯掉了，又或者在被输入了具体图像，也就是在三重门前的虚拟场合中醒来后，因为接收不了现实而发疯。”林一奈答道：

“这种人的下场当然就是立刻被废弃大脑，连自己一具身体的毁灭都接受不了，那知道整个世界都被毁灭后，岂不是更要当场疯掉，这样的生存者毫无意义。”

“可是，为什么非要粉碎我们的躯体？”季春蕾的脸色惨白，咬紧有些发紫的嘴唇，果然，在知道自己除了大脑以为的其他部分，都被锉刀碾得粉粉碎时，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接收不了的。

“是啊，难道就是为了刻意吓唬我们一下么？可是，既然进化要塞能够通过脑电波输入虚幻的一整座进化要塞的假象，那么制作一段虚拟视频也没问题吧？为什么非要将我们的肉体都夺走？以后如果真的要重建世界，不可能以缸中之脑的形式行动吧。”孟良德同样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质问。

“其实，这也是不得不为的下策。” 林一奈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即便花了近百年的时间去营造这座进化要塞，但地下空间的开发和建造终究有限，要容下那么多生存者的分区管理，几乎得掏空一整片山脉。而只是紧密的存放躯体和大脑，只需要考虑工作人员的活动空间就够了，所需空间会压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