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疑云,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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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驸马明重远进宫来接金城公主,微浓才将金城有孕之事真正坐实了。赫连王后因此笑得合不拢嘴,重赏六宫;燕王却对此事反应冷淡,他正为了聂星痕的伤势而一筹莫展。

金城公主有孕,楚地成功平乱,敬侯遇刺重伤,气候严寒异常……时日便在这喜忧参半中惶惶度过,一转眼,隆武十八年已然逝去。

正月的爆竹声中,聂星痕依旧人事不知,生死未卜。

初五,明丹姝得准回了一趟明府,探望病中的母亲。赫连夫人是从前坐月子时疏忽大意,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每逢刮风下雨便疼得厉害。今冬严寒,她更是难以行走,只得卧榻养病。

自从去年九月赫连夫人进了一次宫,她们母女两个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少不得要说些体己话。今日接财神,明相去祠堂主持仪式,不在府中;赫连夫人又有午憩的习惯,饭后明丹姝便安顿母亲歇下,随即去找明尘远。

即便她这位二哥与家里闹得再僵,过年还是会回来的。好不容易见着他一面,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聂星痕的伤势。

来找明尘远时,他的屋门是敞着的,但明丹姝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明尘远正在翻医书,屋里皆是摊开的书籍,三三两两散落各处。午后日暖,他手执一本医书站在窗畔,沐浴于金色的日光之中,那俊逸而认真的样子有一种亦文亦武的气质。

明丹姝觉得,明尘远比大哥长得更像父亲,性子也更加敢爱敢恨。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被母亲深深厌憎。这份厌憎之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的担心,担心他将来的成就会超过大哥吧。

这般想着,明丹姝也有些感慨,迈步走进屋内:“二哥,是我。”

明尘远只是抬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腔,继续埋头翻书。

明丹姝知道他是为聂星痕的伤势着急,便先开了口:“你又不是医者,翻这些书能顶什么用?有这闲工夫,不妨去找找幕后凶手。”

明尘远也不与她客气,反问:“大小姐如今是站在哪一边?”

明丹姝神色一凝,再是一黯:“你说呢?”

明尘远知道太子大婚那日她与聂星痕相约之事,也知道聂星痕承诺过她什么,遂道:“那你应该猜得到,幕后凶手是谁。”

明丹姝低声轻回:“他是可疑,但我还不能确信。”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明尘远合上手中医书,“你今日回去东宫,假作知情的样子给太子透个底,就说殿下的伤情有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明丹姝双眸一亮,连忙问道。

明尘远隐晦地道:“知道得越多,被套出的话就会越多,反而显得刻意了。你只这一句便已足够,后头的事情,我来安排。”

明丹姝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听二哥这话的意思,他……保得住性命?”

“多方努力,但愿能有个好结果。”明尘远叹了口气,“如你所言,医治上我帮不了忙,还是操心凶手吧。”

“那你方才还翻什么医书?”明丹姝更加疑惑。

“翻给父亲和大哥看的。”

明丹姝顿时沉默下来,她觉得这个场景异常讽刺。须知她与明重远一母同胞,都是嫡出,从小兄妹感情深厚;而明尘远是庶出,行为又离经叛道,她向来对他嗤之以鼻。

然而今日,她竟背弃了父亲和同胞大哥明重远,选择与明尘远站在同一战线,还要算计自己的夫君和姨母。

可见人与人之间,哪怕是再亲近的关系,都并不如想象中牢靠。

突如其来的惶恐与担忧淹没了明丹姝:“二哥,倘若此事真的牵连到明氏,你会坐视不理吗?”

明尘远不置可否。

明丹姝又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此次牵连到明氏,对你我也没什么好处。”

“大小姐若有所顾虑,就不要选择殿下,回去继续做你的太子良娣,既安稳又风光。”明尘远做出逐客的样子,坐下来继续翻看医书,“不送。”

明丹姝见他一直是爱答不理,终于恼了:“明尘远,我也将丑话说在前头,我帮的是他,不是你。若此次他能活,最好;若是他……死了,你也活不长!”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明尘远连头也未抬一下,双目仍旧落在医书上,勾唇嘲笑。

明丹姝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却听明尘远忽在她身后道:“日后你若传递消息,可将字条放在流云殿前头的花圃里,第二或第三盆槌柱兰中。”

明丹姝脚步一顿,转身看他。

“还有,”明尘远终于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东宫魏良媛已被收为己用。”

听过明尘远的话,明丹姝便知道,聂星痕早有所筹谋。可她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

从明府探母回来的第三日,金城公主的驸马、她的同胞哥哥明重远下狱了。理由是:谋逆之罪。再深究一步:谋害敬侯。

燕王为此震怒不已,下令清查同党,这个要求让大理寺颇为为难。众所周知,明重远是明府嫡长子,又是金城公主的驸马,那么他的余党不用清查,傻子也能想到——王后、太子、明相。

而且,这三人也有谋害敬侯的动机。毕竟如今敬侯军功甚高,在崇尚武风的燕国百姓中人人称颂。反观太子,在行伍之中无甚建树。

关于这案子,明丹姝其实知道得不多,只听说是前日夜里,有个刺客混入敬侯府中意图行刺。当日明尘远恰好留下照看聂星痕,第一时间发现了刺客,打斗中将其制伏。岂料,这刺客被捕后立即咬舌自尽了。

可明尘远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通过刺客留下的线索找出了幕后主使——竟是他的亲哥哥明重远。一夜煎熬,他决定大义灭亲,亲自去大理寺告发此事。

这才有了明重远被捕,燕王震怒,东宫与明府乱作一团。

凤朝宫内,赫连王后气急败坏地质问聂星逸:“是不是你不放心,派了人去敬侯府?”

聂星逸立刻否认:“没有您的主意,儿臣岂会贸然行动?”他边说边看了殿外一眼,低声说出猜测,“初五丹姝回明府探母之时,还曾说起明尘远心情不错。连丹姝一介女子都发现了,驸马必定也发现了。他不放心,派人夜探敬侯府,也不无可能。”

如今明重远人在大狱,谁都不知真实情况如何,他也只能如此揣测。

赫连王后原本还疑心是聂星痕的连环计,可若是连环计,陷害的是明府,明尘远怎么可能坐视不理?须知一旦谋害王子的罪名扣下来,那就是等同谋逆!是要满门抄斩的!明尘远也会受到牵连。而且,聂星痕的确是重伤昏迷,离死不远了!

赫连王后前思后想,心里也认定了聂星逸的说法:“驸马真是沉不住气!为今之计,只好让他死咬住不认,他若是松一丁点儿口风,咱们就都完了!”

“明明毒不是咱们下的,却要咱们来承担后果。”聂星逸也是语带愤恨。

“是谁下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让他抓着了。”赫连王后恨恨地道。

聂星逸也是焦虑不已,此刻全没了章法:“母后,如今怎么办?父王认准了驸马的罪行,咱们得提早想法子啊!”

赫连王后却是摸着手上的扳指,逐渐冷静下来:“你父王不是傻子,事发至今,何以没找你兴师问罪?”

聂星逸一知半解:“儿臣不知……”

王后冷笑一声:“那贱种半死不活,谁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若是你因此受了牵连,他再死了,到时谁来继承王位?”

赫连王后越说越笃定自己的猜测:“如今看来,你父王是想尽快了结此案,不牵扯你。”

聂星逸听了这一席话,心里终于踏实了些,附和道:“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王只有我们两个儿子,哪个死了,他都会伤心。”

赫连王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顺水推舟吧!”她心里也是难受,面露几分不忍之色,“这一次,要委屈驸马了。”

翌日一早,明相去大理寺狱中探望明重远。如今罪名还没定,关押的是当朝驸马,探监的是当朝宰相,大理寺也不好强势阻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明相进去探视。

为了避免父子二人串供,大理寺还派了人进去守着。岂料明相只是宽慰了明重远几句,叮嘱他安心配合查案,其他的一个字没提。

三日后,此案开审,一切证据直指明重远是刺杀聂星痕的幕后主使者。可出人意料的是,明重远连一句辩解都无,面对种种罪证,当庭痛快地认了罪。

大理寺询问他行刺的动机,他只说是与敬侯有私怨,一时记恨在心,便看

准敬侯去楚地平乱的时机,派人行刺。

他说了几桩与聂星痕的私怨,桩桩件件似真似假,令人半信半疑。如今聂星痕昏迷不醒,谁都无法考证他话中真伪,大理寺只好将审案过程记录下来,连带罪状及供词一并呈给了燕王。

燕王看过之后,只说了三重意思:

一、明重远毕竟是当朝驸马,要给个体面。命其与金城公主和离,赐鸩酒自尽;

二、明相操劳半生,对朝廷有功,如今功过相抵,不再追究九族之罪。但教子无方,令其自行告老辞官;

三、明尘远护主不利致敬侯遇刺,取消其所有官职头衔,容后处置。

三句话,结束了一个家族光辉的前程。

消息传来当晚,赫连夫人大受刺激,伤心之下竟昏迷不醒。五日后,明重远在狱中饮鸩酒自尽的当晚,赫连夫人也病逝了。

短短几天之内,从审案到结案,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这好似是最好的一个结局,水落石出、真凶归案。只是明府,曾经的簪缨之家、公卿氏族,就此败落。

因是获罪,明府甚至没敢为明重远筹办丧事,只为赫连夫人置了灵堂。

明丹姝被特许回府奔丧,送母亲最后一程。素白衣裳,鬓边簪花,她梨花带雨地跨入灵堂,然而迎接她的,是父亲的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扇在她左颊之上,几乎将明丹姝扇倒在地。她踉跄着背靠屋门站稳,捂着热辣辣的脸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府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王后与太子竟如此狠心,推出她哥哥当替罪羊。

而她一个软弱的女子,在这其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究竟充当了谁的助力?她已经完全迷惑了。

唯有明相愤怒地指着她:“都是因为你!我们都被敬侯给骗了!”

明丹姝心里虽难受自责,却不知明相此话何意,忍不住回道:“如今敬侯生死未卜,您怎能怪他?怪只怪咱们太贪心了。”

“是啊,咱们是太贪心了。”明相抹了一把老泪,“太子大婚之后,你对你母亲说了什么?”

明丹姝一愣,未料到父亲突然提起此事,心里更是惶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相摇了摇头,看向灵堂之上赫连夫人的牌位:“你母亲回来告诉我,敬侯想让咱们助他一臂之力。不可否认,当时我听了敬侯的许诺,是有些动心。本想约他密谈,谁料他奉命去了楚地平乱,王后又让你大哥安排行刺。”

明相说到此处,转而看向明丹姝,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在局势未明了之前,我也不想得罪敬侯,便让你大哥假意行刺,趁机再与他谈谈。”

“您是说,”明丹姝有些明白了,“第一次行刺未果,是大哥手下留情?”

“没错,我只让他动过那一次手。”明相回忆种种前情,后悔万分,“我当时想着,敬侯这两年异军突起,又提拔了你二哥,倘若他真有天子之命,能许明氏满门荣耀,我为何不帮?为赫连璧月和太子卖命这么多年,我也憋屈够了!”

听到此处,明丹姝疑问陡生:“那敬侯为何还会二次遇袭?又是谁给他下毒?”

“也许是他自己演的戏,也许是楚民伺机报复。”明相无力地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大哥怎么可能派人再去敬侯府行刺?明尘远又怎么查出来刺客是大哥的人?”明丹姝下意识地反问,可一问出口,她已猛然醒悟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眸,看着明相无声询问。

望着女儿惊恐的面容,明相冷笑:“你大哥他根本没派人去过敬侯府。”

“那大哥为何不辩解?”明丹姝仍旧不肯置信,“他为何要认罪?”

“他能不认罪吗?若是不认罪,大理寺追查下去,必然会查出咱们与敬侯私下有过接触。”明相越说越是面如死灰,“女儿啊,以赫连璧月的心胸,她还能容得下明家吗?到时候,咱们只会死得更惨!”

此时此刻,明丹姝脑子里是一片混乱,有什么念头从她心里一闪而过:“那明尘远呢?他就眼睁睁看着大哥下狱?”

此话也正戳中了明相的痛处,他终是凄然地笑了出来:“我真是教子无方,你二哥宁愿帮着外人!”

“你想想,但凡你二哥有一丝顾虑,为免满门抄斩,他都一定会掩护你大哥。”明相一边笑一边流泪,“可如今,他不仅不掩护,还准备了种种证据指认你大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恃无恐!说明有人替他撑腰,能保他不死!”

“不,不!不会的!”明丹姝死命摇头,连鬓边的簪花掉落都浑然不知,“敬侯他……他答应过我的,只要咱们帮他,他就许我后位!”

“事到如今你还敢妄想吗?”明相右脚重重地跺在地砖上,狠狠啐了一口,“聂星痕根本没想让咱们帮他,也没想立你为后!他自始至终就是要除掉咱们!除掉太子的左膀右臂!”

“不会的,不,你骗我!”明丹姝大声吼着,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靠着墙壁掩面哭泣,“不会的,他不会的……”

口中虽如此说,明丹姝心里却清楚,父亲说的就是事实。

倘若父亲曾和聂星痕商量过合作之事,曾在行刺时给聂星痕放水,那聂星痕必然会知道,下毒的不是明氏。他又怎会让明尘远反咬大哥一口?聂星痕,他是算准了父亲不敢向王后袒露行刺的内情,他是算准了父亲会吃了这个苦头,背下这个黑锅!

所以,聂星痕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明氏襄助!也自始至终,没想过要立她为后!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离间计、连环局!

她就这么傻傻地帮了他一把,甚至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大哥、自己的母亲!明丹姝终于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不会的,你骗我!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明相见女儿如此伤心,也是老泪纵横:“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怪我太贪心,妄想当国丈。”他缓缓望向灵堂四周,悲凉地笑着,“想不到我明某人一生风光,竟然晚节不保。官位丢了,夫人死了,嫡子获罪,庶子离心。这个家,真是散了啊!我怎就落到如此地步!”

燕王宫。

聂星痕遇刺之事虽已水落石出,但他的伤势却并未有任何好转。按祖制,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便该上朝了,可燕王爱子心切,竟至罢朝三日。也许,这里头还有对太子、对明氏的寒心。

眼看月末越来越近,聂星痕的生命也在慢慢流逝,整个燕王宫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夹裹着严冬的寒霾。

直至正月二十,姜国终于有了回应,派了使者和蛊医前来探望聂星痕的伤势。

当夜,燕王在圣书房召见了太子和微浓。

其实这几日里,微浓一直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去向王后请安,几乎从未出过含紫殿。而太子聂星逸近日都在暗中注意明重远的案子,也并未与她打过照面。

东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细算来,这竟是他们夫妻两人数日里头一次碰面。

去圣书房的路上,宫婢们在前头打着宫灯,聂星逸在后头低声问微浓:“你近来可是身子有恙?都没见你出过含紫殿。”

微浓望着前方的连珠羊角宫灯,语气淡得近乎冷漠:“天气冷,不想动。”

聂星逸感到她的情绪不善,只好回道:“冷了就烧地龙,开春便好了。”

微浓“嗯”了一声,未再多言。

夜风中似有暗香浮动,原来是路过了御花园,微浓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聂星痕。去年九月,她还曾在此与他偶遇,当时他从容不迫的姿态犹在眼前,转眼他却已踏入了鬼门关。

即便她再恨他,也是希望看到他光明正大地死去,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于见不得光的下毒刺杀。

倘若没有明尘远大义灭亲地检举揭发,也许,她也会去燕王面前告发明重远——腊月二十八那日,她坐明重远的车辇回宫,那披风下摆沾的东西是一些紫色的土壤。

放眼九州四国,宁国的土壤是黑土与黄土,燕国和姜国境内多红土,紫色土壤唯独曲州才有,而曲州正是楚国所在地。

这即表明,明重远的那辆车辇去过楚国,而且是近日才回来的。下人们打扫时有所疏漏,让鞋底的泥土残留在车内的某个角落,才会沾染在了她的披风之上!

她曾在楚国生活过三年,对于这种紫色土壤,绝不会看错!试想聂星痕前脚去楚地平乱,明重远后脚便去了,如此敏感的时刻,他一个驸马跑去做什么?又是为了谁而去?

答案呼之欲出!

这就是她近日足不出殿的原因。她不想看到赫连王后与太子的嘴脸,不想看到他们道

貌岸然的背后,藏着如此丑陋的心思!她觉得恶心!

去圣书房的路因此显得异常煎熬,太子与太子妃互不言语,宫人们也不敢多问。夜色已深,宫中宵禁,除了东宫的宫婢和值守的侍卫,四面八方不见一个人影。幽幽的宫灯伴随着轻散的脚步声,显出一种难耐的寂静。及至到了圣书房,微浓与聂星逸才缓了缓心神,神色如常地进内拜见。

燕王见了两人,开门见山便道:“姜国派了蛊医前来,说是痕儿的伤势可以治愈。”

听闻此言,微浓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聂星逸却显得很激动:“父王,这……这是好事啊!快让蛊医给二弟医治啊!”

燕王与微浓同时瞥了他一眼,随即又对看一眼,心照不宣。

燕王“嗯”了一声:“但姜国有个条件,孤召你二人前来,正是打算商议此事。”

“什么条件?”这次轮到微浓发问。

“姜国要求以楚珩作为交换。”

楚珩?楚璃二弟、楚王次子。

是了,姜国王后虽与楚王室脱离关系,但毕竟是楚珩的长姐,也许从前与他亲近也未可知;又或许她只是担心楚宗室难逃亡族,想要保下一点血脉。

无论出于哪一种目的,这个要求在常理之中。而且,姜国能对灭楚的元凶施以援手,也足见王后是个以大局为重的女人。

可是,楚珩若当真离开燕国,是否会借助姜国的力量复国?燕王是否会妥协放楚珩离开?

若放了,后患无穷;若不放,聂星痕命悬一线。一面是家国大业,一面是父子亲情,就看燕王如何选择了。思及此处,微浓竟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

“你们怎么看?”果然,燕王将这个难题撂了出来,确切地说,是撂给了太子。

微浓眼风扫过去,见他正蹙着眉目,一副慎重思索的模样。

微浓与燕王均未再接话,等着他做出一个回答。微浓突然觉得,燕王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今日一举只是在警告太子,也是在试探他。

圣书房内一片寂静,而聂星逸也并没有思考多久,便看似诚恳地回道:“父王,儿臣以为,当以二弟的性命为重。至于楚珩……他一个人想必闹不出什么风浪。”

燕王点了点头:“既如此,余下的事务,你与姜国交接吧。不要再耽搁了。”

这等情形下,将聂星痕的生死交托在聂星逸手上,燕王的用意不言而喻。聂星逸自然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连忙领命:“父王放心,儿臣定当全力以赴。”

“你们手足相亲,孤也就安心了。”燕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朝他二人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半月之后。

楚珩随姜国使者离开燕国,蛊医连阔留了下来,为聂星痕医治。

二月,草长莺飞,经历了严冬的重重考验,燕国终于气候回暖,万物复苏。而聂星痕,也在沉睡了一冬之后,随万物醒来。

燕王终于平息了怒意,开始册封去楚地平乱的功臣们,后来索性又扩大范围,犒赏三军。

“托殿下的福,我虽被剥去官职,俸禄倒是涨了。”明尘远将药碗递给病榻上的聂星痕,调侃道,“军中上下都在感激敬侯殿下,您以一己之身为我们谋福祉。”

聂星痕靠在榻上,身形消瘦且面色苍白,唯独唇色开始泛红,有了康复的迹象。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才虚弱地笑回:“我情绪不宜激动,你不要来招惹我。”

“除了公主以外,谁能让您情绪激动啊!”明尘远不依不饶,他口中的“公主”,指的是微浓。

聂星痕立刻敛去笑容,将药碗还给他,问道:“晓馨那边怎么说?”

“晓馨说,那天公主原本没在意披风上的污渍,是她在旁抱怨了几句,公主才仔细看了看,但没说什么。”

“这就够了,她必然开始怀疑太子了。”聂星痕很是笃定。

“单凭那一丁点儿紫土,公主就能猜到?”

“她若猜不到,就不是我喜欢的女人了。”聂星痕唇畔勾起一抹笑意,似夜中清辉,令人心旷神怡。

“倒是便宜了姜国,黄雀在后。”明尘远有些愤愤,“那个姜王后还挺有手段,先派人来行刺您,又假装援手,再顺势提条件带走楚珩。”

“楚珩是她弟弟,她想救他无可厚非。”聂星痕表情如常,“咱们不也利用了此事,反将了太子一军?”

“那您又如何得知,姜国一定会来救您?万一姜国坐视不理,您岂不是要搭上性命?”明尘远一想到这次的连环苦肉计,便觉得心有余悸。

“姜国没对我狠下杀手,便有谈判的余地。”聂星痕胜券在握地道,“既然如此,我不如帮他一把,再利用他帮我一把,互惠互利。”

“殿下胆子真大,敢拿性命赌这一局。”明尘远再次感叹,不得不佩服聂星痕算无遗策、有勇有谋。

这件事的真正内情是:去年十月底,聂星痕刚将暴乱压制住,驸马明重远便潜入楚地意图行刺,但又在关键时刻放了水。聂星痕受了轻伤,得知是明氏有意拉拢,便对此事上了心。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即将拔营返程之时,又遇见另一拨人前来行刺。原本以为是太子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哪知刺客却是来自姜国,意图威胁他交出楚珩。

聂星痕知道,如若自己中毒,姜国必定会千方百计与燕国交涉,以救人为条件,提出交换楚珩。于是,他将计就计,制造出了蛛丝马迹,将第二次行刺之事嫁祸给明氏。他自信赫连王后为求自保,必定会让明氏俯首认罪。

与此同时,他也启用了隐藏在东宫的眼线——晓馨。他让明尘远弄了点紫土交给晓馨,紫土是楚国特有的土壤。晓馨很聪明,瞅准机会将紫土抹在了微浓的披风上,从而坐实了明重远潜入楚地的罪行,也成功离间了微浓与太子的感情。

他不指望微浓立刻将感情的天平倾向他,他只要她看清太子的真面目。他知道,以微浓爱憎分明的性格,一旦发现太子的手段见不得光,即便她不说出来也绝对不可能再对太子青眼相看了。

这比他在战场上射杀楚璃更令微浓憎恶,毕竟他是光明正大,太子是暗地作祟。

而姜国也如愿遣使交涉,为他医治。燕王如他意料之中,同意了交换条件。

这一次,他虽受了皮肉之苦,却成功揭露了太子的伪善面目,剪除了明氏一族,让微浓对太子心生嫌隙,并与姜国取得了联系,一举四得。

就连苍天都像是在帮着他,给了燕国一个寒冬。想到此处,聂星痕缓缓笑了。

明尘远看见他这种笑容,故意装作毛骨悚然的样子,戏谑道:“您这个表情,活脱脱一只狐狸。”

聂星痕叹了口气:“这都是被逼的。但凡王后与太子给我留条活路,我也不是非要这个王位不可。”

明尘远双目微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黯。

聂星痕见状迟疑片刻,问他:“这次我扳倒你爹,你真的不怨我?”

“他早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明尘远目露一丝伤感,“我娘被赫连氏活活折磨死,他都不闻不问,这样薄情之人,我认他做什么?还有明重远……”

话到此处,明尘远却住了口,无力地摆手:“算了,如今这个结局挺好,他告老还乡,远离仕途,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想不到你们父子之间积怨这么深。”聂星痕不禁慨叹。

“所以殿下您已足够幸运,虽然兄弟阋于墙,但王上待您不错。不像我,父子离心,手足相残。”明尘远说出这番话时,面上已无任何表情,无爱亦无恨。

聂星痕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笑着看他:“以后我就是你的手足,我们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我怎敢称殿下的兄弟?”明尘远很是动容,“蒙殿下看得起,士为知己者死。”

“你若死了,金城怎么办?”聂星痕话说得太快,到底还是虚弱,咳嗽了两声。但他又记挂着微浓,便再行叮嘱,“让晓馨注意微浓的动向,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告诉我。”

明尘远点了点头,又问:“楚珩就这么走了,您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

“楚氏一族皆在燕国,一时半刻,楚珩不敢轻举妄动。”聂星痕眸色幽幽,沉如深潭,黑如曜石,“他走了也好,我若再动楚王室,微浓会和我拼命。”

“那您往后打算怎么办?”

“借口养伤,留在京州。”

“不怕羊入虎口?”

“置之死地方能后生。”聂星痕从容一笑,“谁是羊谁是虎,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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