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早就想问了，”鹰十一突然道，同时双眼猛地张开，眼中凌厉的光芒阵阵闪过，仿佛一柄利剑突然出鞘，“选拔寻炎队员的条件是登上这艘寻炎舰，现在我们聚会商议也是在寻炎舰内。这艘寻炎舰无论是体积、坚固度，还是舰内的复杂结构，都是普通船舰无法比拟的。所以，它应该不是一件单纯的摆设吧。”

鹰十一这一番话说完，大厅中人似乎刚开始注意到寻炎舰与普通舰船的不同，或有意或无意地上下左右打量起来。

“寻炎舰是寻炎之旅中必不可少的工具。”赵天罡淡淡道。

“做什么用的？”鹰十一问道。

“呵呵，”之前在自我介绍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木老头此时开口道：“既然叫做‘舰’，自然是用来航行的。”他眼中光芒似聚非凝，仿佛一个账房先生正在午后的阳光中慵懒地算账，“如果我的感觉没迟钝的话，从正午到现在区区三个多时辰里，这艘寻炎舰已经极速航行近万里，现在仍然速度不减，估计此时已经快要进入东海腹心之地了吧。”

“什么？！”

“真的假的！”

“为什么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惊呼声此起彼伏，刚刚还在四处打量寻炎舰内复杂结构的一道道目光此时尽数收回，全部聚在木老头身上。木老头施展手段登上寻炎舰的一幕幕犹在眼前，能有那般实力之人所说之话应该不假。此时再看木老头，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之下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如此一来更不像是说谎。众人将信将疑地将目光转到赵天罡的身上，等待着赵天罡的回答。

“情况的确如这位木老先生所说，”赵天罡道，“各位之所以没有任何感觉，是因为这也是寻炎舰特有的一个功能。”

“我还以为寻炎舰一直停在海边呢。”有人感慨道。

“我们为什么要航向东海腹心之地？”鹰十一继续问道。

“自然是为了寻找九炎城。”赵天罡答道。

“等等等等……”六岁小儿何沛源听到这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打断道：“赵正使您的意思是，九炎城是在东海中吗？”

“也许吧。”赵天罡道。

“也许？”何沛源挠挠脑袋，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赵天罡道，“九炎城有可能在东海之中，也有可能不在。”

“有可能在，有可能不在……”何沛源搬出双手，似乎是在掂量“在”与“不在”哪个更有可能。不过想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想明白了，小嘴一嘟，气鼓鼓地道：“那您这话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嘛。”

“哈哈哈哈……”木老头被逗得大笑道：“不错，的确是废话，毕竟，九炎城在哪谁也不知道，所以它有可能在任何地方，也有可能不在任何地方，赵正使的回答真是妙啊。”

“木老先生，冷嘲热讽的话就到此为止吧，现在还是开始今天的正题吧。”就在这时，李如风开口道。他对着赵天罡提醒了一声：“赵兄。”

赵天罡点了点头，随后清了清嗓子，道：“从雍王王族神秘消失至今，九炎城现世已经一千多年了。千年以来，九炎城仿佛一个魔窟，来自其中的一代代九炎修罗仿佛一只只嗜血蝙蝠，不停地降落在九州大陆这只巨象身上蚕食其血肉，而九州这只巨象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上每隔一个甲子的遍体鳞伤，毫无办法。深受九炎灾祸之苦的普通百姓，势力崛起迅速的门派门阀，统帅一方的诸侯世家，甚至身负九州实力最强之名的六王和君临九州天下的大周天子，无不为寻找九炎城费尽心力。可以说对于寻找九炎城这一点来说，整个九州在过去的一千年里已经倾尽全力，但最终对九炎城的下落却连半分线索都没有得到。”赵天罡环视一周，问道：“我想问一下各位，这说明了什么？”

“九炎城所在之地十分隐秘，一般的人和手段恐怕难以探查得到。”之前自我介绍叫儒门谢菲琳的那个女子说道。

“还有，”白波淡淡道：“九炎城虽然祸乱九州，但是其所在也许并不在九州大陆，兴许就在四海之中某个荒岛之上。”

“九炎城也有可能在地底下，或者大海里，或者在天上，”何沛源又叫嚷道：“反正就是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哈哈，”熊岩被何沛源的异想天开给逗乐了，也开始加入进来道：“九炎城也许是个鬼城，只有鬼魂才能看到。”他这一说将何沛源给下了一跳，原来的兴致勃勃立马变为了萎靡不振。

赵天罡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再继续补充，于是接着道：“九炎城难以被找到的原因也许是你们说的其中一条，也许是几条，也许是全部，甚至还有其他成百上千种原因……”说到这里，赵天罡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给众人一些思维上缓和的余地，然后接着道：“不过，对于九炎城难以被找到，我却有一个最简单的解释，那就是，九炎城，其实并不存在。”

“不存在？怎么可能！”赵天罡话音落下一阵之后，几个似笑似讶的声音这才同时响起。那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想法：赵正使，你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说一千年前将强大的雍王王族从九州上彻底抹去这个事实有些过于久远，仿佛传说，让现在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有真实感，那么每个甲子之期如期而至的那一场场灾祸就仿佛噩梦惊醒后的那一瞬间，即便已经梦醒，还是让人内心停不住的阵阵发抖。

“你有什么根据吗？”木老头似笑非笑地问道。

“六百年前，”赵天罡似是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洛山王将学宫曾研制出一种叫做“寄宿丹”的灵丹。凡是服下寄宿丹之人，短时间内即可在身体中激发出一种强大的感应探查神通。同时寄宿丹中被寄宿了一种“寻找九炎城，得到线索洛山来告”的强大意志，服下之人就如同一个意志坚定、拥有感应探查神通的寻炎之人。”

“寄宿丹中的感应神通与寻炎意志，可以通过已服下寄宿丹之人迅速传播给别人，而那些被传播之人还可以再度传播给别人，传播永无止境，仿佛一场厉害的瘟疫。当时王将学宫曾炼制出五百颗寄宿丹，这五百颗寄宿丹药效会持续一百年。一百年后，服下这五百颗丹药之人和被间接传播之人的神通与意志都会消失，但即便如此，在百年之中，拥有寄宿丹的神通与意志之人会广布九州大陆，甚至广播四海，无孔不入，这可以说是寻炎历史上一次最为彻底的寻炎计划。最开始，研制寄宿丹的长老们并没有太过指望能够搜寻到九炎城，但是对于搜寻到九炎城的一些线索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直到百年之后、寄宿丹药效失效之时，也没有一人前去洛山汇报说掌握到关于九炎城的丝毫线索。”

“这个就是你的根据吗？”木老头对这个解释不为所动，接着问道。

“当然不仅仅如此，”赵天罡道：“千年以来，无数能人异士、神通广大之人在寻找九炎城的道路上前仆后继，所用手段千千万万，有的手段即使和六百年前王将学宫施展的手段相比也并不逊色，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一丝线索。千年以来整个九州的徒劳无功，就是我认为九炎城并不存在的根据。”

“哈哈哈哈，”木老头的笑似乎已经憋住很久，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大笑起来：“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可真不应该是寻炎正使该说的话啊。”

赵天罡并不理会木老头的嘲笑，目光环视一周后道：“我并不要求大家都认为九炎城不存在，只是接下来大家的一切想法，请以‘九炎城不存在’为前提。”

自我介绍说来自四圣贤山法门的章明义对于赵天罡的理论并没有全盘否定的意思，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此时开口问道：“可是，如果要将九炎城当做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事物，寻找一样完全不存在的事物，要怎么做？”

“问得好！”始终面容冷硬的赵天罡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对章明义能理解到这个地步很是欣慰，只听他接着道：“所以，九炎城，不能去‘找’。”

“不能找？”章明义有些抓不到头绪：“那到底要怎么做？”

“假使有一道界限之门，”也许是为了便于理解，赵天罡此时开始打起了比喻：“隔绝了现实中的存在与不存在。过去的一千年里，我们都是在“存在”的这一侧苦苦寻找，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终究是难以有所收获。至于现在，我们要直接使用钥匙打开那道界限之门，将九炎城从不存在的阴影里暴露到我们的视野之中。”

章明义面色平静，但脑中思绪却是急速飞转，似乎是想拼命地抓住赵天罡比喻中的某个重点。仅仅片刻之后，他似乎抓到了，只听他问道：“钥匙……那钥匙是什么？”

“钥匙能打开一处空间，”赵天罡淡笑道：“自然就是属于那处空间的事物。而钥匙要打开那一处空间，必然是从外面着手开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钥匙也是属于“存在”这一侧的。各位可以想想，什么是属于九炎城，但千年来却一直在外面游荡、为我们的先辈所真真切切接触过的东西呢。”

“你是说……九炎修罗？！”章明义脱口而出道，波澜不惊的面色此时也覆盖上了惊讶的表情。其他人之前对赵天罡的理论大都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对他们的对话也是左耳听右耳冒。但是此时在讨论寻找九炎城的关键时骤然听到九炎修罗，无疑像是听到了一个巫师新研制出的诅咒，让人既感到好奇，又心中发冷。

“不错，就是九炎修罗，”赵天罡对着虚空之中莫名地冷笑一声，“在我们此次的寻炎之旅中，九炎修罗，就是能打开通往九炎城千年之秘大门的唯一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