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光大亮，秦振找了个水池，打算清洗一下。

现在他还是一身的血污。

水池边，枯草已去，青绿漫野。草尖上的露珠将两条裤腿打湿，裤腿上已干涸的血渍便又触目惊心起来。

朝阳的金光已开始洒向水面，但清晨的寒气未去。

水池很小，方圆不过数米，也不太干净，水中还有浮萍布满大半的水面。

但秦振现在显然不能挑剔，有个地方清洗就不错了。

下水之前，秦振蹲在岸边，对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凝视了一会。

那是一张菱角分明的面孔，和穿越前的自己长得很像，甚至就像是同一个人。一头黑墨刚直的短发，看起来极为精神。不过可以肯定，那不是原来的自己，哪怕名字仍然一样，秦振也明白，躯壳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副了。

只有灵魂还是自己的。

秦振视线的焦距变幻，渐渐聚焦于一个地方，眼睛。

那张面孔上原本该炯炯有神的眼睛，泛着丝丝血红，显得极其诡异。

“又开始变红了吗……”

秦振凝望倒影中的自己的双眼，失了一会神。

不久后，他霍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跳下水去，脱掉染血的衣服，把一身血渍都洗得干干净净。再上岸换上夜里顺来的一套新衣服。

水里冷得差点就能结冰，但秦振没有皱一下眉头，尽管全身冻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比以前耐冻能力提高了一大截。”秦振麻利地扣好黑皮衣的最后一颗纽扣，自言自语道。

裤子也是黑皮裤，还有一双黑皮靴，外加一副黑墨镜。

还有一把酒馆里捡到的手枪，查看了一下，枪里还剩六发子弹，秦振将它塞进厚实皮衣的内口袋。

“要是再有一顶黑帽子，就比较好了。”秦振整装完毕，伫立于池水边望着水中一个新的倒影，喃喃地说。

尽管戴上了黑墨镜，他也已经不敢再去直视那对眼睛的位置。

腹中饥火早已烧得无比旺盛，秦振转过身，迈开大步，朝城市的方向走去。

城市里有食物。

一座人类的城市，也有着非常大的危险——相对于单独的魔怪来说。

秦振的打算，是回城看能不能找到同类。如果能，就想办法将之变为自己的食物；如果不能，则只好先找一些该死之人应付饥饿。

在人类聚集的城市里，总是鱼龙混杂，是一定有罪犯藏身其中的。

活命最重要，这个时候还能讲究什么？

秦振相信，自己总会比一些十恶不赦的罪犯、世间的渣滓更有活下去的价值。至于吃人，作为现在活下去的唯一方式，他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总有那么一些人类，甚至比妖魔还不如。

后海市，龙国南部一个大型城市。

走在城内的大街上，秦振注意到有不少的军警在走动，可能因为昨晚的事件，一些主要街口都设有巡逻岗哨。

秦振谨慎地规避着那些岗哨，一切还算顺利。

昨天刚来时是深夜，尽管血魔人视力比常人要好，但对这座城市还是看得不太真切。这会儿就着耀目的骄阳，整座城市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尽收秦振眼底。

他状若自然地在空阔、四通八达的街道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确定这里城市的风格，和熟悉的地球城市相差甚远。

差异主要表现为：一些构建得无比恢宏的摩天大楼。

这些摩天大楼，自各种细节处散发着一些古朴的气息，有种战争堡垒的气质。并且，由于这类建筑实在太过庞大，而周边建筑相对矮小，使得这些摩天大楼格外地令人瞩目。

就好像……一座座启天而立的母建筑，周边带着一群小幼崽般的低矮建筑。

异世界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振原本好几次想找一个路人，询问这到底是哪儿，在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完全不一样之后，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现在，好像知道这是哪里，也失去了意义。”秦振双手插袋，一边走一边仰望沿路的城市风景，“这里已经是异界无疑，难道还有人能回答我，这儿离我原来的世界有多远吗？”

关于这个世界，秦振打算慢慢去探索。

至于回归原来的世界，回到地球上的那个中国？秦振会寻找回去的办法，但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不太现实。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

“难道是每个人死之后，都会灵魂穿越异界？”

“人死之后可没见到复活回来的，是不是就证明，我永远都回不去了？”

“不对。理论上讲，既然能来，那就能回，其中必有相关的通道。我不信穿越凭空产生。至于真相，只能慢慢去寻找了……”

秦振一路思索着，先走进一家食品超市。

超市里有各种肉类、海鲜、加工食品，还有水果、蔬菜。

秦振一路从那些食品陈列柜走过，墨镜遮掩下的眉头直皱，“不能吃……不能吃……这个也不能吃。”

“全都不能吃，完全没胃口！”

在整个超市转了至少三圈后，秦振终于在一个摆放生肉类的食品陈列柜前停下，望着玻璃罩内渗着血丝的生猪肉，犹豫了好一会。然后他伸出手，拨开玻璃盖，提起一块刚切好的带血丝的猪肉块，放到鼻子前闻了一闻。

“噗。”

那块猪肉瞬间就被丢回了原处，秦振毫不留恋地转身，朝超市门外走去。

现在秦振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真的只能吃人……或者同类。

在转身离去的一刹那，他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一个人也几乎在同时跟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麻色厚夹克的高大青年男子，先前也在超市里头转悠，但注意力似乎一直放在秦振身上——这一点秦振早就觉察到了。而那个人好像也明白这点，明目张胆的动作仿佛就是在告诉秦振——我在注意你。

秦振深知自己身份的敏感，一旦暴露，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对于这个已经很明显注意到自己的人，秦振摸不清他的身份，只能甩掉他，于是朝街对面另一家大型百货广场快步行去。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句经典之言对于反跟踪同样适用，人越多越复杂的地方，越容易甩掉跟踪者，秦振曾为一名优秀的刑侦刑警，自然明白这一点。

不过在即将进入广场大门时，突然有两个穿便衣的大汉横了过来，一把拦住秦振。

其中一个道：“先生，请摘掉你的墨镜。”

秦振顿住脚步，视线扫过前方两人，见他们手里拎着一张纸，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个人的侧脸，秦振一眼就看到了。

他心中闪了一个咯噔：“那是我？看来是要去找顶帽子戴上了！”

拦住秦振的两人见他迟疑，态度立时变得粗鲁起来，一脸戒备之色地喝道：“先生，请快点！摘掉你的墨镜！”

另一人连忙将手伸进怀中，似乎是要掏枪。

秦振还是没动，他知道自己进城时眼睛就有些红，如果现在还是红的，摘掉墨镜就会暴露。同时从两人的动作中，秦振看出了这些人还没有确认自己的身份，不然应该会直接动手。

秦振快速思索脱身之策，却见跟踪自己的那名夹克男子忽然径直走了过来。

在那名男子走近时，秦振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心中一凛，打算情况不对便直接奔逃。

那名男子一边靠近，一边举起右手向两个便衣打招呼，脸上带着意义不明的笑。

两名便衣还未及做出反应，就见夹克男子左手自衣兜里迅速掏出一把手枪——

“砰！砰！”

两声震耳的枪响，两名便衣立时中弹倒地。秦振的反应迅速得多，早在夹克男子伸手掏枪的一刹那，就预先倒地翻滚躲了开去。

与此同时，广场外大哗，人群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