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秀君!"连忙抢上前的小木曾雪菜关切地扶住了他。
"停止吧。"和纱呢喃着说了一句,对于这早已预见到的场景,流露出了嘲讽的,却也是心痛的笑意。
"停止吧。"她说,"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啊,这样的你,已经为了雪菜而拼尽了全力的你,还能够再做什么呢?还能够...改变我们被变成实验品的命运吗?"
"我..."宫崎晴秀咬紧了牙关。
唔!
可恶啊!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快点给我站起来啊!
怎么可以就此倒下,真是逊毙了啊!
"现在的你,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吧?"女孩非常平静地看着,仍然试图挣扎起来的混血种,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无力。
那种...让人绝望的无力。
唔!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和纱的牺牲而无动于衷吗?难道要像一个懦夫一样的去享受少女用生命换来的平安吗?
难道真的要...
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一份,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思念,就此失去归宿吗?
这种可耻的结局!
凭什么强加在我宫崎晴秀的头上啊!
所以拜托了,再给我一次力量啊!
我...要站起来的啊!
"所以果然还是不能改变什么的,不是吗?"和纱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既然,非要牺牲一个人来救所有的人话。那就让我来做这个牺牲者吧。"
"你疯了吗?!"宫崎晴秀挣扎着吼道,想要再次试图凭借怒气,来唤醒对方。
然而...
一阵发自和纱的怒吼,却以更强的力道反弹了回来:"我没疯!因为你可以为了雪菜去赌上性命,去拼尽全力。同样的,也有人可以为了你而赌上性命,拼尽全力!"
于是...
仿佛雷霆灌顶!仿佛圣堂钟鸣!
那一份迟来的告白,那一份无法传递的思念——那比起任何的誓言,都强烈十倍、珍贵百倍的思念...
就是以这样的力道,清晰无比地反弹了回来!
宫崎晴秀蓦地抬起了头,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那本应持续下去的激动,也因已然被雷击而麻痹的心灵,而感觉不到了。
不,不只是他!
甚至就连雪菜,似乎都被这猛烈如山的重击,惊得僵在了当场!
三个人,一时谁也说不出话。
不!
应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了。
"把想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呢...终于还是,全部说出来了呢。"过了不知多久,率先打破沉默地冬马和纱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所以现在可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了。我们的确是朋友,现在已经是了。只是在成为朋友的瞬间,就绝交了。"
她说着,一步,一步地开始后退:"所以呢,所以呢...已经和我绝交的人,就赶紧走吧,离开这里吧。已经和斯潘塞先生说好了,带着你的雪菜离开这里,去变得幸福吧。"
因为不后退的话,再不后退的话...
她就无法再掩饰自己心底深处,那从来也不甘心的黑暗了啊!
唉...像他们这样恩爱的情侣,一定能够轻易地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羁绊吧...
将来还要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工作...
也许一毕业,就要结婚的吧...
也不知宫崎他...和小木曾将来步向红毯之时,是否偶尔还会想起我?想到今天的时候,又是否能为我流下一滴眼泪?
少女的内心,在这样无声地叹息着。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晴秀和雪菜站在斯特拉斯堡神圣的大教堂中,台下站满了双方的亲友,庄严慈祥的神父宣唱着基督的福音,唱诗班的孩子们以最纯真的歌声为新人献上了天使的祝福...
又仿佛看到数十年后,那时自己,或许果然早已成了一杯黄土,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公墓里了吧...
而已是白发苍苍的他们,坐在满堂儿孙之间,说起了年少时的爱恋...
也许直到那时他才会提到自己,却又不知是否能换得他一声轻叹?
不过,在还没有换得他轻叹的之前。
就已经...
"呜...呜啊...呜啊啊...和纱...呜啊...啊...我...我啊..."啜泣的范畴已然被超越。豆大的泪水从双眸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小木曾雪菜泣不成声地失声掩口,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似的:"和纱,你...呜...你啊...呜啊...不要做傻事的啊..."
"雪菜你..."
"就算说我贪心也好,就算说我麻烦也罢...但是这种牺牲...这么沉重的祝福...太过分了啊...我...才不要的啊...呜啊...啊..."
"对不起了啊,雪菜。"面对着少女止不住地泪水,和纱用手轻轻地擦过眼角之后,再一次强迫自己露出了卑屈的笑容,"对不起,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这么叫你的名字...这一阵子,都给你添麻烦了呢...还在最后的最后,擅自让你们背负起这么沉重的东西...所以我果然还是太自私了呢。"
"和纱..."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忘掉我吧..."
"和纱啊...呜啊...呜...啊...和纱啊..."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
"真感人。"
打断了雪菜的悲泣,渗人的感叹从一直默立一旁的中年男人口中传出。
"不过,抱歉。"男人无奈地摊了摊手,阴沉的笑开了,"如果几位的告别已经结束的话。冬马同学,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你急什么。"少女冷冷地回答,"等他们安全离开了再说不行吗?"
"脚长在他自己身上..."斯潘塞似乎颇为不屑,"谁又没拦着他..."
"你..."和纱狠狠地盯了过去。
"说不定。"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已经被杀死了无数次的中年男人,仿佛没事人一般地,只是嘲弄地撇了一眼半跪在地,已然挫败到无力的垂下了头颅的男生,"宫崎同学,是想留下来鉴证一下马上就会发生的历史性的时刻?"
"斯潘塞!"无数最恶毒的诅咒从和纱的心底涌出,然而良好的教养,却使得最终吐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但却是包含了一起最激烈,最深沉地愤慨的三个字!
"哎呀呀,别那么激动嘛。女孩子这么容易生气对皮肤不好的。嘛,虽然这副漂亮的躯壳也保存不了多久了。"已经胜券在握,开始志得意满地斯潘塞遗憾地耸耸肩,"不过,和生命的进化相比,这么一点些微的小事,还是不值一提的。对吧,冬马同学。"
"你..."
"又或者..."男人侧着头想了想,完全忽略掉少女蓬勃的怒气,忽然坏坏地笑了起来,"其实你这位小情人,我们的宫崎先生,是一个喜欢看着自己的女人受苦,反而会觉得愉悦的类型呢?"
...
"所以他才要特别地留下来欣赏一下的呢?"
...
"斯潘塞!你给我住..."忍无可忍地和纱正要发作,然而...
"离开?抱歉,冬马,做不到。"
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冷静的话语,也就在这个时候,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从那位,站都站不起来的宫崎晴秀的嘴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然后,许久不曾说话的混血种,慢慢地抬起了头。
如同火星投入了沼气,骤然在他的眼中炸开了滔天的烈焰。
"我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因为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不可能让你,来替我承担,守护大家的重任。"他说着,虚弱无力的双腿,竟然没有靠着雪菜的搀扶,一点一点地支撑起了身体的重量。
"你不是说:'现在的你,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吧?';那么,我就站起来给你看..."
冬马和纱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说:'已经为了雪菜而拼尽了全力的你,还能够再做什么呢?';那么,我就做给你看..."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手中的武士刀,也又一次地,虽然是艰难地,却也是坚定地被举了起来。
这一次,就连一直笑嘻嘻地看戏般地斯潘塞,似乎也感觉到了男生体内,某种急速的变化正在发生。
也似乎察觉到了,那一丝危险的气息,如同必胜之局中最后出现的死劫,已经嵌在了他的棋盘之上。
第一次,不由自主地,一直阴鹫的镇定地脸上,开始闪过了一丝恐慌——如同见到死神一般的恐慌。
这,这是...
赤月形态的异化?!
怎么可能?!
明明已经两次燃烧了灵魂之力的混血种...明明已经削弱到脱力的男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竟然异化了?!
于是,这个前一秒即将踏上世界之巅,而后一秒却仿佛看见地狱之门的男人,下意识地招了招手。
隐蔽的暗门霍然开启,原本已然退走的那四个巨大的暴君,以半包围的姿态,迅速地横在了混血种的眼前。
然而...
宫崎晴秀,却是连看,也不曾再向这几尊宛如魔神的杀戮机器,看上一眼。
妖异的赤瞳,红光更盛!
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冬马和纱因为过分震惊而彻底呆然的美丽脸庞。
"我,宫崎晴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什么大英雄,这个世界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本就不多,如果放弃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唔...
"所以,无论是谁,不管是谁!想要从我的身边拿走什么的话,我绝不答应!要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同伴死去,我绝不答应!要赌上别人的生命而转身逃开,我绝!不!答!应!"
终于地...
不能拯救心爱女生的无力,对于失去再战之力的自己深恶的痛恨,对于无边力量的渴求,对于凶恶暴戾敌人的愤怒...种种的所有,终于在这一刻,化为了澎湃无比的力量,凝聚在混血种的体内。
于是...
妖异的赤瞳光芒更盛,与此同时的,人类的身躯,也开始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巨变。
原本有些瘦弱的身体暴涨到了三米的高度,各种各样的肌肉,开始在皮肤下以肉眼可见的急速激增。宽胸窄腰,健美而匀称的体魄撑破了校服,宛如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降世,他的身周雷霆缠绕,双眸中的赤色,也转化为熊熊地烈焰在不断地燃烧,一对又一对巨大的羽翼在他的背后翼重重舒展,
宛如传说中十二翼的炽天使!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更是暴涨出近十米的光芒,有如实质,拖拽虚空,近乎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紧接着便是刀光飞斩!宛如烈日凌空,瞬间轰然绽放,划过灿烂轨迹,照亮了整个空间。
庞大无比的巨力轰击而去,狠狠地撞在了挡在身前的暴君身上,整个房间似乎都被震动起来,刀光所及之处,暴君被直接汽化,连一丝一毫地反抗之力都没有。
刀光延伸,在空气里留下近乎透明的刀痕,纵横交错如一张用笔凶险的毛笔字帖。瞬间已经斩到斯潘塞的跟前,蓬勃的刀气,把他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尽数吹乱!
也吹散了,那双燃烧着人世间最暴戾、最邪恶的眼瞳中最后一点的希望之光。
秘剑——诛邪!
"这不可能!!!!!"伴随着撕心裂肺地凄厉哀嚎。
房间里,又一次回归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