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夜的直升机从暗蓝色的天幕中划过东京的上空,发动机的巨大轰鸣震得星星都在微微地颤抖,强劲的气流狠狠地穿过敞开的机舱,撩乱了舱中矗立男生的头发,也撩得他校服的领带上下翻飞。
"说起来,宫崎君。"副驾驶位上,中年的男子扭过头,邪祟的蛇眼反射着微光,"虽然大小姐命令我必须无条件配合您的行动。但是,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宫崎晴秀淡淡地应了一声,把安全绳的金属扣在腰间系好,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条纯白的丝帕,轻轻地,却也是仔细地擦拭着手边菊一文字则宗雪白纤长的刀锋,于是他手中的武士刀随着手帕的拂拭发出了更加寒冷的厉芒。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拭刀了。
自从收到了那条短信之后。
短信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一副图而已,上面是铁青色的天空,美轮美奂的万国酒店,远处还有飞驰而过的轻轨...无论是从取景的角度,还是画面的模糊度都无一例外说明了拍摄者拙劣的手法。
但它的发件人,却有一个惊悚的名字:
冬马和纱!
他不知道和纱是怎么发出这封邮件的,然而很明显,她是在告诉自己她所在的位置。
她是在求救!
想要凭着这种完全不知所谓地照片求救,可见和纱目前的处境已经糟糕到了什么样一种地步!
不过,虽然是如此拙劣的摄影,虽然没有任何的提示,虽然在茫茫如海的东京,想要找出能拍到这么一副画面的地方似乎大海捞针,但对宫崎晴秀来说,却也不算什么难事。
因为这幅简单的抓拍,早已说明了一切!
铁青色的天空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东京万国酒店瑰丽多姿的屋顶,从图画的俯角来看,超过45度,万国酒店的高度是120米,那么按此推算,拍摄点所在的高度,至少在500米以上。
画面虽然模糊,但是可以辨认出的,还有飞驰而过的轻轨,而东京市能够看到轻轨的,高度又在500米以上的建筑,只有一个!
晴空塔——或者说,天空树!
和纱就在那里!
所以他现在才在这里——在宫崎财团的直升机里。
在联系了财团,表明了自己的需求之后,晴香倒是非常地大方,不但什么也没问,而且答应得还非常的爽快。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为他派出了自己专用的直升飞机。
"等事情完结了以后。"晴秀还刀入鞘,走到舱门口,看了一眼巨大的螺旋桨下逐渐接近的那个东京第一高,世界第二高的建筑,"帮我和晴香说一声谢谢。"
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就在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云层的时候,中年男子拿出的手机:
"喂,大小姐..."
...
前面,是乱窜的气流;身下,是栾叠的云层,还有那直插天际的高塔。于是晴秀下坠的身姿,便如同扑击的夜鹰一般,携着凌厉绝伦的气势,直扑塔顶。
直升飞机的速度,自由落体的加速度,飞行高度和塔顶的落差,安全绳索的长度以及机身到天空树的距离等等,这所有的数据都已经过大脑精密地计算。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偏差。
也绝不容许任何的偏差。
因为,能救出和纱的机会,仅此一次!
一旦引起加藤俊雄的警觉,那么他的突袭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这也是晴秀为什么非要选择空降救人,而不是从塔下爬上的原因之一。
随着离地距离的不断缩短,下落的加速度也在不断地增大,眼前的一切在迅速的扩大,高高的塔尖早已被抛在了身后,眼前飞闪而过的只有那一层一层坚固地钢化的玻璃以及从玻璃中透射出的闪灭切换的不同景象。
虽然这些景象从眼前掠过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0.1秒,快得常人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反馈出相应的信息,但宫崎晴秀不是人——
他是混血种!
掌握着"刹那"的混血种!
所以这些景象没有一副能逃过他那超越世间任何一台光子计算机的大脑,甚至在那些图像刚从眼前出现的瞬间,他就已经从图像上得出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0.1秒而已,足够了!
然后,他在第321层的玻璃中,看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背后的云层悄然散开,一道皎洁的月光挥洒而下,接着菊一文字则宗骤然出鞘,轻易地就插进了钢筋铸造的塔身,于是自由落体的下坠之势戛然而止,晴秀右手一拧,整个人呈90度的直角借力冲向了玻璃幕墙。
天空树采用的玻璃幕墙和别处不同,因为过分地高大的缘故,经过强化的材质可以抗风,就算是抓起石头去砸,也要好几下才能砸破,但即使如此坚硬如铁的幕墙,在他的面前却同样不堪一击,"哗啦"一声就碎成了片片的残渣。
晴秀拔刀,落地,滚身,再直立而起时,已经身处于一处极大的空间之中了。
眼前黑沉沉一片,全无半点光亮,也看不清通往何方。唯一能够看清的,就是位于空间正中那座圆形的黑色平台,旁边放置着的各种复杂而精密的仪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指示灯——许多连他都叫不出名字,上头还缠绕有蓝白相间的线路。
平台上,身着白色睡衣的美丽少女静静地平躺着,在听到了动静之后,终于缓缓睁开的双眼先是没有任何的焦点,接着渐渐地,渐渐地看清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于是那深邃绝望的眼眸开始涌现出了希望的光芒。
只是...
她的全身都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平台上,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嘴上贴着封口的胶带,双手被交叉地捆在胸前,黑发披散如瀑,四肢上血红色的输液管,交错纵横,而所有的管线,都导向了同一个地方。
一个干枯羸弱的中年男人。
尽管对方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背影,但恰恰只有这样的背影,才让宫崎晴秀一眼就认出了他!
因为这个背影,他曾经见过——
就是那个在冬马宅邸中曾经险些用针头扎向和纱的背影!
加藤俊雄!
他...在做什么?
不是给和纱输入血脉稳定剂吗?
为什么看起来...却像是和纱在向他输血?
一阵烈风吹来,冬季的寒意令人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晴秀微微皱了皱眉,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时间不多了,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
"住手!"他喊道,"加藤君!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啊!"
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不知是对于身后所发生的变故早已预见,还是过分地胸有成竹让他已经无所畏惧,总之他缓缓地站起身,镇定地拔掉身上的输液管,然后回过头,圆睁的双目闪耀着恐怖的赤红,跟着才桀桀怪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可以这么快找到这里来。"他的的声音坚硬得如同钢铁,没有一丁点温度,像是来自阴世的幽魂,让人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你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呢,宫崎同学。"
"冷静点,加藤君!"面对着宫崎晴秀试图唤醒他,"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解释,然而你的实验毫无疑问的失败了,所谓的血脉稳定剂达到的只是相反的效果,所以请你马上停止对和纱..."
"停止?"加藤俊雄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停止?"
"因为我们根本不能保证稳定剂会对和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啊。"晴秀说道,"相信我,关心和纱的心情,我和您是一样的。我们应该寻求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相信你?"加藤俊雄反问道,赤瞳之间流露出的兴味更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知道我的姓氏让您和冬马女士有了误解,然而我的确不是来自财团的审判者。"过分地焦急让宫崎晴秀忽略对方越来越微妙的表情,只顾解释道,"也许我这么说过分地苍白了,但我真的不是来与您为敌的。"
"哈哈哈哈哈!"终于,不可抑制地,加藤俊雄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我知道你不是财团的审判者,一直都知道的。"
"诶?"宫崎晴秀一怔。
"你以为,我会像曜子那个笨蛋一样不问是非不辨黑白地胡乱猜疑吗?"他说,"别忘了,我来自'创世纪';,甚至可以说,是'创世纪';的灵魂,是'上帝';!财团的审判者中都有些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很明显,宫崎同学,你虽然也冠以'宫崎';之名,但却并不在这一份名单上。"
"加藤君,你..."
宫崎晴秀悚然心惊,隐隐地开始觉得事情并不像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你能站在这里,看来曜子那个笨蛋已经被你打倒了吧?啧啧啧..."加藤俊雄摇摇头,"亏她还身为初代的混血种,掌握着最高的能力'圣言';,却偏偏总是让感情这种人类的劣根性左右自己。明明只要一个'即死';的指令就能够完成的事,搞到最后反而连一个高中生都收拾不了...看来果然还是不能期待啊,这样一个残次品。"
"你,你是说..."
"呐,呐。不过这种事情也无所谓,反正一开始我就没有对她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就算加持了血脉催化剂,残次品也始终只有那么三板斧而已。"加藤俊雄说着,一边缓缓地从身后取出了的武器。
那是通体雪白的长刀,刀长两尺七八寸(约80厘米)。刀锋看似菖蒲的叶片,刀身中央部分较厚,握柄的部分约有八寸厚,有多处环节而不平滑,就像鱼的背脊骨。
草薙剑!
——又名天丛云!
从可怕的大蛇"八岐大蛇"体内出现的神剑,连诸神之剑十握剑都不是它的对手!
据说只要一靠近,云雾就自动涌起让人什么都无法看见。
这种东西不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吗?
然而眼下宫崎晴秀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注这方面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