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白皙纤长的手指依然迅疾如风在琴键上飞舞着,少女微微侧头,青丝如水泻。
哒、哒、哒...
尽管隔绝着厚重的吸音门,然而练琴室外的走廊里还是传出了令人心悸的震颤,刚开始只是一种很轻微的响动,跟着响声越来越大,有节奏地,却是不安地震动着四周的空气。
"是柴田阿姨吧,家里的钟点工。"她显然也留意到了门外的轻响,"应该是来帮忙收拾屋子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然而,不同于对方的轻描淡写,宫崎晴秀瞬间全身都绷紧了。
可以听得出那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但细思极恐的是,此时此刻,和纱奏鸣的犹如天籁的旋律仍然在练琴室里环绕着,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同样能够感受到这宛如催命音符般的脚步在不停地敲击着灵魂,那么门外逐渐走近的究竟是什么...
哒、哒、哒...
近了,更近了!
尽管明亮的白炽灯把练琴室照得如同白昼,但那种阴沉沉的感觉仍然强烈地叩击着他的神经,透过小隔间那边暗色的玻璃,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他蓦地跳了起来,几乎是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少女的手,阻止了她的演奏。
"你干..."面对着这种极其失礼的行为,冬马和纱蓦地瞪大了眼睛,但说到一半的话却被晴秀生生地截了回去。
"别弹了!听着!"他急切地说,尽管这一番剧烈的动作已经牵动了伤口,周身又开始隐隐地弥漫起那种难耐的痛楚,不过相比于即将发生的事件,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待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或者见到了什么,都不要慌,知道吗?"
"就算你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我这边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呐。"少女挣了挣,却没能抽回手,于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你快点放开我..."
理所当然地,宫崎晴秀完全可以想象自己此刻在女孩心中的形象已经到了什么样一种地步,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踹的准备,但即使是这样,面对着如同鼓槌敲击着地面,一下一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也不能松开紧握着少女的手。
很明显,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即使可能不得不在少女的面前暴露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即使眼下的身受重伤的我,根本没有能力驱退来自门外的威胁,但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把无辜的人置身于危险之中,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哒、哒、哒...
近了,更近了!
他攸地攥紧了那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一角。
木质的沉重的吸音门向着两侧飞开,他毫不意外地对上了那张圆睁着妖异的赤瞳,无数的肌肉虬髯扭曲地暴露在空气中的恐怖狰狞的脸。
巨大的威压简直要把人摧垮!
是加藤俊雄!
没有想象中惊恐至极的尖叫,看来冬马和纱比想象中来的镇静,宫崎晴秀不由得赞许地瞥了她一眼:"不错,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还能这么淡定。"
伴随着未落的语音,他猛地一抖手,把整床的被褥向着对方兜头罩了下去,趁着那锐利如刀的手爪还没有来得及张开的时候。
"就是现在!跑!"他拼尽全力大吼了一声!
然而出乎意料的,镇静的少女并没有趁着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从洞开的大门夺路飞奔,反而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震喝惊醒了一般浑身剧震,跟着那淡然的表情在瞬间垮了下去,于是堪堪抢到门口的晴秀,便听到了那本应在最初的时刻爆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尖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
"想要表达害怕的话刚才就喊啊。"晴秀懊恼地转回头,顺手扯下一段电线缠住了怪物的脖子——虽然他也知道这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作用,但好歹能争取到一点点的时间。
"这...这是什么啊?!"无暇顾及他的吐槽,和纱几乎不受控制地大声地喊道,或许是因为太过分的震撼,或许是因为铺天盖地的恐惧,总之原本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此刻尖得出奇。
"是你爸!"晴秀吼道,蓦然绷紧的电线勒破了虎口,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的剧痛使得整根电线几乎脱手飞出。
"你干嘛骂人?"
"谁有空骂你啊!"已经来不及和她分辩的宫崎晴秀焦急地看着不断从手中滑脱的线缆,"拉不住了,还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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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呼——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二人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奔逃着,尽量忽视掉来自身后,越来越近的震颤。
或许真的是应该感谢天照大神的眷顾,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冬马和纱终于看出了晴秀即将崩溃的努力,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练琴室。
奔跑,是每一个健全的人类都能做到的,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这大约是人类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第一个求生技能,也是最基本的技能。有时候,你能活多久,取决于你能跑多久,取决于你能跑多远。奔跑,就是生命消逝的过程,耗尽气力的同时,也会耗尽生命。
不过,对于明显体育成绩不算优秀的冬马和纱来说,这种无异于绝地求生的奔跑无疑难度还是太大了些,她已经有好几次差点被身后紧追不舍的怪兽抓到了。
无奈之下,晴秀只得拉着她的手,尽可能地往一些幽僻的小巷之类狭窄地方钻,期待那并不算大的空间和巷口杂乱无章的障碍物能够稍稍地阻滞一下身后不断逼近的巨大身躯。
但是仿佛是嫌他们的逃亡还是太过安逸了似的,很快新的难关又出现了!因为没过多久,晴秀渐渐地开始感觉到身后拖行的女孩变得越来越沉重。
她已经没力气了,她的腿已经软了,她几乎开始完全依赖着提拉着自己后脖领的手臂保持着直立。
突然,冬马和纱的脚下猛然一滑!
宫崎晴秀手臂上的筋肉已经绷得不能再紧,已经因长时间过分用力而麻木,因此当身边的她突然歪倒的时候,他再也提拉不住,尽管仍然死死攥着不松手,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伴着一声低声惊叫,然后狠狠地摔向路边。
"抱歉!我...跑不动...没力气了...我要休息一会儿...呼..."摔在一边的冬马和纱疲惫之极地喘息着,"我还真...没想到,居然...能碰...上这种事..."
本就沉重未愈的伤势加上巨大的体力消耗,宫崎晴秀难得恢复了些许的体能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如果背着她或者扛着她的话根本坚持不了多远,效率也更低,身后不时逼近的脚步仿佛催命,以那怪兽的步伐,估计很快就能追上他们,必须得继续跑。
"我以前告诉过你那东西不是'人';。"他低喘着看了倒地不起的她一眼。
"你是说...几天前..."女孩的记忆很好,只是稍稍地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吧。"他不容分说地打断她,"起来!"
"等,等一下!让我休息..."
晴秀没有再说,只是指了指巷口出现的那个巨大的黑影。
"哇啊啊啊啊!"近在咫尺的危险让女孩在惊恐中释放出最后的力气。冬马和纱开始继续没命地奔跑。
可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这已经是她的极限,很快地,女孩的体力彻底透支,尽管被我扯着、拽着、扶着、搀着,也无法再坚持下去。她的脚下猛然踏空,重重地倒了下去,沉重的撞击使她眩晕得连呼喊也发不出来,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
所以他们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跑出了小巷,眼前是一片极大的广场之中——中心环绕着的圆形花圃美轮美奂,不过眼下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因为附近最近的遮蔽物也在百米之外,没有遮蔽物的掩护,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逃离对方的魔爪!
怎么办?
咚!咚!咚!
脚步带着死神的意志停在了身后,如山一般的巨大威压降临,即使不用看的,晴秀也能够想得到背后那个扭曲的身影狂暴地张开利爪的样子,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它沉雄的嘶吼,像把雷霆含在了嘴里。
看来,已经没有办法了呢...
"对不起。"晴秀头也不回地低声说,尽量挪动身体把巨兽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宫崎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对不起,冬马同学..."
"完全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吧?"
"对不起,冬马同学,实在是不该把你卷进这种事件里来,见识到这么丑恶的真实。"在背对着和纱的地方,晴秀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赤瞳,"对于冬马同学来说,这种展开一定中二到很难接受吧..."
"所以那种事情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忘记?对于喜欢揭人伤疤的家伙我可是敬谢不敏的..."
"但是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虽然加上什么'赌上性命';之类的可能效果更好,不过更可能被吐槽这话有点不自量力。但是...还是允许我稍稍逞强一下吧。因为——"
"喂,别说那种辞世句一样的台词啊..."
"因为,"没有理会和纱的吐槽,晴秀开始努力的凝聚起全身仅存的力量,"守护心怀恐惧的女孩子,总是男生应有的礼貌吧。"
"你给我好好听别人的话啊!"
"我的时间不多,30秒...是极限。"重伤未愈的少年竭力地维持着已经张开的领域,"所以你还是得跑,现在。"
"呜...可是我..."
"听着!如果你跑掉以后我还没死,那么我们就都不会死。"他不容分说地打断她,"如果你这还赖在这里,那我们就都会死!现在,走!马上!"
最后的语气带着声嘶力竭的咆哮,宫崎晴秀没有再转头去看和纱,所以也不知道这种单方面的威胁究竟是否能够起到作用。眼前糟糕的局面已经吸引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怪兽已经挥起了它钢刀一般的巨爪,下击的劲风宣誓着滔天的杀意和摧毁一切的决心!
如果仅仅是逃跑,在"刹那"的作用下,他还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躲开这致命的攻击,可是那样的话,和纱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他没得选!
只能硬抗!
"希望——她会听话吧。"宫崎晴秀这样对自己说。
因为...现在的他——真的,只能坚持3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