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黎笙猛然站起身，俏脸结了一层冰霜，就连身子都在细微的颤抖。
说完，她心里有隐隐的后悔，自己的弟弟的心思本来就敏感脆弱，她再这样对他，万一哪句话再到他的情绪……
这么想着，叶黎笙又尽量放缓声音：“阿遇，你不要瞎想，虽然我有离婚的想法，可那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们这些大人的感情世界太复杂了，不是你能想象的……”
孙嘉遇仰头看着她，双眼通红，有着和叶黎笙一样的固执与倔强：“姐！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离婚不是因为我，如果是为了我才离婚，就叫我——死在医院！”
最后四个字他咬的很重，带着决绝，带着恼恨。
可这些情绪却全都是他对自己这幅病恹恹身子的厌恶。
叶黎笙也被他最后的话气到了，动了真火，嗓音嘶哑：“孙嘉遇！我那么努力救你，你就是这么糟践自己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命与我而言有多珍贵！”
“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咒自己死！”
这是叶黎笙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对孙嘉遇发火，她从未想过她的阿遇会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
她那么努力想要救他，他却因为这点事，就咒自己死。
叶黎笙心痛也愤怒，还掺杂着一丝委屈。
孙嘉遇知道自己那句话伤了叶黎笙的心，见她眼角有晶莹滑落，立刻挣扎着起身去拉她的手臂，笨拙的解释：“姐姐……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为了救我没有原则……”
“你不知道，我怕死，怕离开你，可我更怕你用自己的快乐作为代价去救我，你不要否认不是为了我才离婚，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懂的。”
“我长这么大，就没求过姐姐什么，我现在求你，求你不要救我了，好不好姐姐？”
他仰着头看她，眼底有恐惧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丧失掉的求生欲。
叶黎笙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逐渐攥紧，疼的喘不过气。
她看着少年的眸子，竟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总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可她却忘了，他比旁的孩子更加敏感早熟。
在她拿他当全部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他唯一求生的动力。
人命关天，她不觉得自己的做法错了。
可换位处之，他似乎也没错。
一个想救人，所系不惜一切代价。
一个想活着，却不想至亲之人付出不能承受的代价。
立场不同，谁也不能说谁做错了什么。
叶黎笙唇瓣翕动好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遇……人这一生总是在不断追求和不断舍弃，你是姐姐不能舍弃的那个，你明白吗？”
她不知道这些道理弟弟能不能懂，可是她既然无法拿他当孩子哄着，那就不如告诉他世界的残酷。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她无法舍弃孙嘉遇，是以只能舍弃这段本就荒诞可笑的婚姻。
尽管，嫁给陆承屹，是她年少时的梦想。
孙嘉遇被叶黎笙的话镇住，久久不能回神。
“我是姐姐，不能舍弃的那个，那……陆承屹呢？”
“你心心念念的人，你期盼多年的婚姻，就可以舍弃了吗？”
“我……我……你要我怎么接受得了？”
他长到这么大，很多道理并无人教授，自懂事起，他就只能看到医院的纯白与生老病死。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是非观的，可到底是经历的认识冷暖太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对不对这一说，有的只是能不能舍弃。
叶黎笙的话对他的心神冲击很大，颠覆了他一直以来自己心中的那套为人准则。
可是，唯一颠覆不了的，是他骨子里的尊严和执拗。
孙嘉遇执着的望着叶黎笙，倔强道：“姐姐，我可以理解你的选择，但我不同意你的选择！”
“我可以接受你救我，但不能接受你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你视我如命，我也视你为唯一！”
“我什么都可以妥协，唯独涉及到你，我不能！”
少年眼底的迷茫散去，眸子清亮，亮的仿佛能映照出人心，亮的让叶黎笙不忍直视。
她心疼，也感动。
可她也不能接受他的不妥协。
于是，叶黎笙别开眼睛，舔了舔发干唇瓣，道：“阿遇，你觉得我是为了你才离婚的对吗？”
“可是，那只是你自己想的，我和陆承屹这段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趁现在结束了对彼此都好！”
“这只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说起来我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让我看清楚一些事，我还不会这么轻松地就看开了，你就不要瞎猜了。”
孙嘉遇死死抓抓她的手臂，不敢置信道：“姐！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如果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错误的话，那你救我就有意义了吗？”
“孙嘉遇！你又要说什么傻话！？”
孙嘉遇仰着脖子，大动脉处的血管暴突：“我没有说傻话！你毁掉自己的感情去救我，你就肯定能救活我吗！？”
“如果手术不成功呢！？”
“如果骨髓排斥呢！？”
“如果……”说着，他自己先哽咽了一下：“如果在你放弃了你多年的感情以后，我还是死掉了呢！那你对得起自己吗？我死的会甘心吗！？”
叶黎笙的身子颤了颤，红着眼睛，狠厉道：“孙嘉遇！你非要这么和我这么说话吗？！”
“姐！如果你不为了我离婚……”
“我说了这和你没关系！”
“你为了救我，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孙嘉遇！”
“姐！”
姐弟两人争执不下，叶黎笙气得身子晃了晃，有些无奈地阖上眸子。
孙嘉遇望着她疲惫的模样，轻轻晃着她的手臂，语气近乎哀求：“姐姐，我求你了，不要为了我做傻事……你和姐夫好好的，我的病……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我是你不能舍弃的，可你的牺牲也不是我想要的，这样的话，就算我手术后成功了，我也会活在愧疚里一辈子的……”
“求你了，阿遇求你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