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肖的表情很是阴郁,此次派出的暗卫没有一个活下来,就连池墨也失踪了,这样的结果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围场狩猎是吏部侍郎文殊同最后拔得头筹,在一感庆贺声中,众人唯独不见一等国公的身影。宰相坐在一旁深思,觉得此次狩猎的事看似皇帝早就着人安排下去,可是以朝中形势来看,眼下并不是君臣欢宴的好时机。
那么皇上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趁机击杀早有叛心的一等国公,再顺势说陆锋死于野兽之手,这样的安排果然滴水不漏,教人寻不出什么错出来。
眼下陆锋失踪,想必计划已经成功。
“皇上。”宰相狄青正想要恭喜皇上一番,却发现楚岚肖并未注意到自己开口。
见皇帝的神色并非是一脸轻松,反而越加深皱了眉头。难道此番安排生了什么变化,狄青暗暗住了嘴。
之后,君臣在诡异的气氛中班师回朝。
悦歌瞅着座上回宫马车的陆钟月,见她并未有什么异样神色,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父亲失踪而担心。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了哪了,可是她在谋划什么悦歌却想不通。还是等陈俊哪天出现好好问一问他这其中的缘由。
一个月之后,陆钟月随北堂昀和自己的爹爹到达了凰腾国,她并不知道,此时玉宸国有一个冒名顶替她的家伙,瞒过了所有人的眼正坐在皇后的宝座上。
华灯初上,宫中夜宴,由作为宰相的昀牵头,朔天齐设宴款待了陆锋,并且封他为振国将军,位列一品。
看着高台之上那个单薄的男子一身龙袍,陆锋只是替他感到悲哀,做了皇帝却被受制于人,在个点上他一点也比不过楚岚肖。至少楚岚肖还有心思要杀了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一等国公,可是朔天齐却没有胆量与能力去与北堂昀抗衡。
这就是他陆锋爱了多年的女人一直苦苦维护的弟弟,朔天齐太有负朔萱的期望了。
“朕想要邀振国将军一起去安陵走一趟。”朔天齐声音有些伤感,“明天是昌宁长公主的忌日。”
陆锋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他将朔萱葬在他陆家的陵园里,可朔天齐执意带走她的尸骨,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闯入陆家祖陵将已经下葬的棺椁挖了出来。
陆锋将一碗酒全数灌入口中,跟着朔天齐踏着月色来到了安陵。
皇家的陵墓自然是气派,朔天齐当初算前朝通缉犯,根本没有能力将姐姐葬入皇家园陵。这些都是昀帮他完成的,所以虽然他明白昀一直利用他,可在这件事上他很感激昀。姐姐作为凰腾国的长公主,就是死也该回到自己的故乡。
墓碑之上篆刻这昌宁长公主的一生,碑文里面未提到陆锋半句。陆锋觉得与朔萱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失败的,他作为她的丈夫却从来都比不上她的弟弟重要,他困了她那么多年仍旧改变不了她复国的决心。
“是我授意昀不要将与你有关的一切记录在碑文之上,我觉得你的出现让她活的更加痛苦。”朔天齐突然打破月色中的寂静。
陆锋两鬓斑白,多年沙场的风霜让他看起来更加沧桑。他沉默望着这黄土覆盖的一方天地,心中寂凉无比,想他陆锋叱咤疆场多年,赢了一座又一座城池、胜了一场又一场战争,可是却无法赢得一个女人的心、无法战胜一个旧时的梦魇。
他爱她,却爱得万分艰难痛苦,因为她不曾给他开启心门。
“可是,我确是最了解萱姐脾气的人。”朔天齐仍旧声线平稳的说,“若她真是恨你,断不会留下你们的孩子,在你征战沙场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在找到机会将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陆锋紧闭的双眸一瞬间睁大,有什么晶莹氤氲其中。
“萱姐这一生没有什么快活的时候,若不是因为她留着你们的孩子,我根本不会见你。”朔萱点燃了香烛,在姐姐的墓前跪了下来。
“她和我怒目相对了十年,却唯有在生下钟月那天哭了。”陆锋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提醒着他已经不再年轻,“那时候我抱着钟月,看着她一直哭到天亮,我不明白,她为我生了孩子竟会那么难过。”
“你根本就不懂,钟月的生日是我母后的忌日,那场鲜血淋漓的叛乱,母后惨死在我们面前,那是我们永远的噩梦。”朔天齐开口反驳,“你在享受初为人父的欢喜,可是她却在想自己的父母都已经离开了,她虽然是个母亲,可她也是个做女儿的人。”
陆锋的眼中都是痛色,他不曾好好去理解过她,他一直都不懂她的心。
“我决定将遥冠以朔姓,在我死后,我会让遥来继承皇位。”朔天齐灌了一口酒对他说,“我会尽全力去铲除北堂昀,至于你愿意为他所用也无所谓,朔家的天下必须由朔家人掌握。”
“与其抢我陆锋的孩子,你不如自己生一个。”陆锋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你后宫里的美人也不少,在这方面北堂昀倒并未亏待你,听说宫里近来就有一位湘夫人有孕。”
“哼,北堂昀那家伙谋划的好,不说我未曾碰过那所谓的湘夫人,光是我的身子骨都被昀的蛊毒掏空,哪里还能再传宗接代。”朔天齐的眼中都是憎恶,当他发现自己中了尸蛊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脸色越来越苍白,行动越来越僵硬,每日靠昀调配的药才能将将维持性命,就跟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钟月和遥都在他手里,你以为我能有什么选择。”陆锋看着他单薄的样子无奈的回答。
朔天齐确实变得十分纤瘦,脖子上的骨骼清晰可见,脸色唇色皆是苍白。陆锋抬头望向苍穹,眼中都是无奈与迷茫,如今他又该如何自处,会否会落得和朔天齐同样的下场。
山岭巨松之上出现了一个人影,陆锋的双眸深邃起来,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游医,江一舟。”苍远的声音传来,灰色的布袍在风中飘舞,颇有一种行走江湖的侠者风范。
翻身飞跃,江一舟轻盈的落在那两人面前。
朔天齐一脸戒备的看着来人,猜测此人会否是昀派来的监视者。
“巫族乾坤宝塔守护圣女派我来此,特来相助圣上铲除蛊族后人北堂昀。”江一舟如风和煦的声音响起,“陆大人,您的儿媳可是我江某人的徒弟,他二人此番落入奸人手中,江某定当来相救。”
“据老夫所知,巫族圣女早就嫁入天曦国为皇后,这蛊族百年生活在天曦国境内,既然是一家人,又何来相助别国之说?”陆锋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陆大人不知其中缘由,但圣上一定知道当年之事。”江一舟的目光移向朔天齐,“二十三年前,圣女带着乾坤宝塔嫁入天曦国,先帝追讨不得便发动战争,凰腾国与天曦国战乱之际,凰腾叛军趁机攻占京城,建立新朝。”
江一舟看着朔天齐,仍旧不动声色的说:“之后圣上就和天曦国派来的质子北堂昀联合起来,将巫族灭了个干净。”
“巫族圣女不恪守本分,不仅私嫁他国还带走我国圣物,致使凰腾朝纲混乱被小人所掌控,不灭巫族不以平朕怒。”朔天齐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拔了腰间的剑便向江一舟刺去。
江一舟也毫不客气,与他比剑的同时还在循循善诱,谆谆教导。
“巫族圣女嫁入天曦,原就是北堂昀的诡计,他先是利用天曦皇帝北堂风对圣女的爱慕,让其接近圣女,后又威胁圣女若她不离开幽冥谷,他便开启乾坤宝塔,让肮脏的血液污染整个宝塔,毁掉巫族百年基业。”江一舟讲到这一段,有些伤感涌出胸口。
“当年她能顺利离开凰腾国,还有昌宁长公主的帮助,圣上别忘了这点。”江一舟淡淡指出这些,“你以为当年作为质子的北堂昀有何能力可以将长公主葬进皇家园陵,若非圣女亲自回凰腾国主持下葬,加上北堂风向凰腾新朝施加压力,长公主怎会好好的葬在这里。”
“这石碑明明是我命昀做成的,要编瞎话也该自圆其说才是。”朔天齐并不相信他的话,手中舞剑的速度更快了。
“正是因为这石碑,才惹来了祸端。圣女不过是拒绝了北堂昀送来的石碑,他便联合了天曦九王爷北堂安毒害大皇子,并且嫁祸给她这个皇后。”江一舟惋惜一叹,“今日江某前来全因圣女的嘱托,圣女愿帮助圣上全因与昌宁长公主昔日的情分,圣上若执意与北堂昀为伍,江某也不再多事,只救了徒儿便走。”
一剑指向朔天齐的喉咙,江一舟无奈一笑,收了剑打算离开。
“江先生的剑法倒与老夫认识的一个人相似。”在一旁观战的陆锋缓缓开口,“不知你和玉宸国国师李云是何关系?”
“不瞒陆将军,此人是我的大师兄,我们都系出千寒门。”江一舟负手而立,并未回转过身,淡淡道。
“千寒门,有意思。”朔天齐也收了剑,上前拱手,“江先生好身手,还望我们合作愉快。”
旭日东升,一抹骄阳跃出地平线,为这开阔广博的皇家园陵撒下遍野金辉,朔天齐望着姐姐的墓碑,暗暗握紧了拳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