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大饥荒的时候,大概是1962年,年西安云觉寺后山的竹林里出了一件怪事。
先说云觉寺里有一个僧人,天生口吃,脑子也不太灵光,每日在寺院里做些打扫落叶飞尘之事,法号渡木。
这天夜里渡木打扫干净院子,用过斋饭,便在自己的小屋子里静心颂佛,渐渐地便入定了。
突然渡木听得外面一声惊雷炸响,雨声大作,才知道外面已经下起了狂风暴雨,他打开窗子,正好看见一道巨雷从翻滚的黑云中打了出来,竖直的直接崩向寺庙后山的竹林,这道雷光奇大无比,来势凶猛,一时间照的整个山林如同白昼!
巨雷劈下过后,不多时雨便停了,渡木被刚才的场面弄得是心惊胆战,便想出来透气,慢慢踱步着,忽然看到了老住持,住持左手持拐,正独自一人,沿着*滑难走的台阶向着后山走去。
渡木也没多想,只是走过去想要搀扶,住持向身后一看原来是这个平日脑子不很好使的扫地僧,嘴角稍动了动,但却没说话,由他边搀着自己边随自己入了后山。
进入后山,渡木只觉雨后空气清鲜,竹林翠意盎然,此时觉得夜已很深,便想和老住持说时候不早先行回去,却见老住持丝毫不停脚步,只沿着竹林中的小道一直深入进去,渡木这才想起,刚才那道骇人的巨雷,正是劈在了这片竹林深处!
渡木仍然跟上前去,他脑子也不多想,只觉得此处只有老住持一人,自己一个人就此回去应该也不大好。
渡木这个和尚平时与别人无甚交集,只是蒙头清扫,甚至连寺中的诸个和尚都不大认识,只对老住持有些亲近。
追上老住持,渡木发现他停在一株异常高大直挺的竹木前,双眼对着这丛大竹的根部发愣,这才发觉刚才那道巨雷,正正好好地劈在这住竹子上,奇的是虽然竹身虽然遍体发黑发焦,居然没有倒下或者崩裂。
渡木看着也是内心称奇,看着看着余光瞟到了竹子的根部,却见那竹根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洞口有碗大,周遭发黑,鬼使神差一般,渡木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住持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想把渡木的胳膊拉出来,但他看渡木把半条胳膊都伸了进去不住的摸索,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就有些呆住了。
片刻,渡木把手缩了回来,住持抬眼一瞧,渡木手里什么都没有,老住持便暗叹一声:终是一个无份无缘。
老住持这口气刚叹出半口,却看见渡木又闪电般地突然把手又伸了进去,然后缓缓拿出,手里,竟然多了一截饱满鲜嫩,大如手掌的竹笋出来!
老住持都看呆了,他知道巨雷在此处以神力劈竹,必然要有异事发生,于是自己一个人想要入后山查看情况,没成想半路碰到了外出透风的这个扫地僧,见他欲上台阶随自己入山,本想阻拦,毕竟不是这事是福是祸,不好让这呆头呆脑的老僧染上祸事。
但又心道祸福因果皆是命,吉凶福兆不由身啊。
也许这是这扫地和尚的一场机缘也是,便默许着他一路跟来,却没想到这老僧竟然真的从这雷炼竹根里,掏出来这么一件物事!
渡木手里拿着那竹笋把玩了几下便将其递给了老住持,住持也有心观看这稀罕物,便伸手接了过来,谁知他的手刚碰到那竹笋,便感觉手上是酸麻不止,疼痛难忍!
老住持连忙将竹笋抛还给了渡木和尚,渡木接在手里却是无事发生,仿佛这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竹笋罢了。
老住持心知此物与这扫地僧有缘,便叮嘱他好好保管,渡木显然还处在状况外,只是笑着将那竹笋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老住持见状也无办法,便领了渡木下山回去准备歇息,回身看了看那颗通体黑焦的竹子,心说你与佛家有缘,且就留在这里罢,当下两僧无话,下了山回房歇息。
第二日,寺庙的和尚再见这扫地僧时,都看他手里拿了个竹笋,一边握着这竹笋一边挥动那大扫帚,看着奇怪可笑,有个小和尚就来调侃,要去抢那竹笋。
奇怪的是,小和尚刚抢过竹笋,便大声喊疼地把笋扔了出去,其他人只道他在开玩笑,又捡起来,却也止不住的疼痛,都像昨晚老住持那样,感觉手上是火辣辣的麻涨之感。
当下,众僧纷纷说这是邪物,请来老住持,倒要看看这精怪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住持缓身到了众僧中间,说道:鬼神之说,迷惑不可知,不可捉摸,认为其无,实际是有;认为其有,实难验证,你等平日面佛颂古,怎么连这些道理都不能参破啊?
见众僧皆低头不语,老住持示意渡木和尚拿起那竹笋,便让僧人们各自散了做事。
待到下午,渡木和尚扫完了三大殿,掏出个窝窝,蹲在寺庙门前准备吃饭。刚吃没两口,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乡间妇女来庙中乞食,渡木就把剩下的窝窝头都给了她。
这女子当下就是狼吞虎牙,几口就把窝窝吃了下去,然后又抬起头,怯生生的看着渡木和尚手里的竹笋,这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啊。
渡木和尚见她想吃这竹笋,本想直接给了,又怕她和那些和尚一样生出怪事,早就把昨夜老住持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了,呆立犹豫之间,那女子居然抢过竹笋直接剥开吃了下去!
这一下可把渡木和尚给吓坏了,别人碰都碰不得的东西,你就直接两口吃了?
但一瞧,这女子吃完却无异状,只是不好意思的说声:多谢高僧施与小女。便一溜烟的下了台阶,不见了踪影。
渡木和尚没了竹笋,心里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佛法讲究个身外之物,一个竹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便不再去想,转身进了寺庙,再看前殿的石台上,正是端端正正的三个大字:灵应台。
又说那女子,吃了从和尚那里的窝窝和半乞半抢的竹笋后,又和一家人踏上了乞讨路,半路走到太原,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拖着大肚子随着流民奔波。
这一路艰辛,就从西安走到了北京城郊的海淀区,当时民生凋敝,各处人家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哪里容的下外人啊。
又呆了几月,眼看是要分娩了,只好打算把这降生的可怜娃儿送到附近的大觉寺养活,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此时年头已经是1963年8月,这女子分娩那晚,下了一场特大的雷暴雨,整个京津地区发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当真是洪水漫上屋,河里漂西瓜。
雷声更是震天,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隐隐有龙鸣之势,虎啸之声!
幸而女子分娩的还算顺利,她在这雷声震天的雨夜里,看着怀中瘦小的孩子,想起这些年的种种辛酸,又一想不到几日便要与这孩子分离,悲从中来,大声哭了起来。
悲声在这雷雨中显得孤零无助。
不过这位妈妈没曾注意到,电闪雷鸣之间,这孩子的双眼,竟然睁了开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雷光电火那是隐隐炸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