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明将近六万大军在辽东吃了败仗以后,明军在辽东溃退千里,在这样战事最危急的时候,天启皇帝几乎每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眼见自己祖宗好不容易一刀一枪挣回来的土地,大片的沦丧于敌手,他作为朱家的子孙后代,真的是没有任何脸面,在皇帝的位置上呆下去了。
然而天启皇帝也是孤独的,父亲死的早,自己思想根本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便匆匆继位。
继位之初,还被西李把持,差点连皇帝也当不成,非得让西李搞一个垂帘听政。
好不容易甩脱西李,在文渊阁继位,偏偏西李还坐在乾清宫中不走,大明帝国,一度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一个女人就能让大明陷入政务停止的危机,该是多么的虚弱不堪。
而天启皇帝刚刚继位不久,龙椅还不知道坐热没有,西南在杨应龙被平定不到十年时间,又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叛乱。
在规模和时间上,以及战争惨烈程度,都远远超过了万历时期的播州之乱。
刚刚继位没有四个月,大明就丧失了沉阳,辽阳,一干文臣武将,以袁应泰,张铨为首,都死在了辽东。
这对于大明来讲,伤害是非常致命的。
袁应泰,张铨,无论是个人的廉洁程度,还是能力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杰。
若是没有这场战争,袁应泰完全可以呆在河南,或者山东,缓解当地吃水的问题,也不至于后来赤地千里,爆发严重的饥荒,甚至到了人相食的地步。
在他继位短短不到半年,大明又丧失了继辽阳之后的广宁,以及附近大部分堡垒。
这都是大明,花了无数钱粮筑构起的防线啊,损兵折将,又是数十人,带住辽东的总兵,已经成了一个危险的职业。
在那个时候,家人若是得知,自己的丈夫儿子,被派到了辽东,就先开始办开了丧事,因为死在辽东,总兵的尸体都未必能够抢回来,更不要说普通士兵了。
天启皇帝坐在这龙椅之上,眼见天下崩坏如斯,可是让他更为失望的是,就是朝堂上的这些重臣,每天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梃击,妖书,红丸,甚至能够追朔到争国本,互相吵架,上朝,处理政事的宝贵时间,几乎全被这些大臣们,用来吵架了。
万历皇帝时期,好歹还有张居正,即使是自己的父亲,那个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泰昌皇帝,内有王安,外有叶向高。
可是如今的他有什么?
叶向高都快被他们排挤的不敢发声了。
很难相信,辽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朝堂上的这些众臣,漠不关心,依然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自立阵营。
即使是东林党内部,也是派系林立。
时局发展到今天,实在是让天启皇帝失望。
他不得不发出了一道谕旨,紧跟着又发出了一道,连续三道谕旨都是一样的内容。
“谕吏部都察院:朕览科道官,屡疏纷嚣,全无正论。辽左继陷,皆因经抚不和,以致官民涂炭。朕深切惊忧,昨张鹤呜康慨自请视师,具见忠义为国。江秉谦妄言乱政,已从轻薄罚,今又结党渎奏,各逞已见。不恤国家之急,臣谊何在?尔部院便传与大小各官,以后务要虚心,协力共图宗社大计。将当行事,务着实整理,母事空言。再有仍前乱言,混淆是非的,决不姑息。”
国家已经处于危急时刻,你们怎么好意思还要互相勾心斗角?你们这些科道大臣,拿着俸禄吵架,从来也不团结一致!
这在骆虎看来是十分危险的信号,可是,当时的大臣们根本就没有把这天启皇帝看在眼里。
他们或许以为皇帝真的是好欺负,直至两个月以后,依然是故我。
此时的天启皇帝是孤独的,是无助的,面对朝堂之上的乌烟瘴气,他不得不像一个斗士一样,向这些人发起挑战。
“上喻吏部,朕自御极以来,日夕冰兢,守我祖宗之法,惟恐失坠。
每见科道各官屡次纷嚣,前有旨,不许擅出私揭。
昨览报,又见揭帖,显是不遵。全无为国为民,肆行狂噪,嚣讼弗已,是何景象?
其中是非公论难泯,自奴酋发难以来,徵兵转饷,军民涂炭已极,皆因偏见党论,致使经抚不和,故将辽左疆土尽行失陷。
未见恢复奇谋,朕深痛恨。
新进后辈,遽司耳目,全无秉公,专行报复。逞意妄言,淆乱国政,本当杖褫。
姑从轻薄惩,已后科道各官俱要虚心尽职,共襄国事。再有结党排诬的,朕遵祖制宪章决不姑息。”
骆虎每天向皇上报告大臣们的不轨行为,以及他所监察到的那些十分不适合出格的言论。
但是骆虎不知道的是,同样的事,魏忠贤也干着,而东厂的番子,干起这件事情来更是得心应手。
辽东的事务,交给了王在晋,他是继熊廷弼之后,又一位辽东经略。
这一天,骆虎正在宫中值守时,忽然看到一个老熟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去福建时,见到的一个知县袁崇焕,说起这个袁崇焕,当时还劝过骆虎,不要贸然去马尼拉。
骆虎在马尼拉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差点就回不来了。
所以对这个人印象十分的深。
原来袁崇焕,这一次进宫,受到天启皇帝的特别召见,因为御史侯恂破格提拔袁崇焕在兵部任职。
这倒是让骆虎想不到,都说候恂的眼光独到,袁崇焕只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非常的有主见。
至于他的军事才能,骆虎并不了解,他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文官,怎么会被提拔到如此重要的位置?
他等着皇帝召见袁崇焕结束以后,便跑到了他的身边,拦住了他,故意大声说道:“大胆,这里是禁地,你怎么敢来?”
袁崇焕本来要解释,勐一抬头认出来了骆虎,十分的欣喜,“又是你,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是你杀了李永芳,可算是为辽东除了一害!”
“自从福建一别,我们怕是有三年未见了吧?你的上司王时,他的儿子可在我这里呢!”
骆虎笑着说道,王时是当时的福建巡抚,因为从马尼拉带回来的银子,让万历皇帝十分的欣喜,只是因为他年龄太大,并没有加封他官职,而是特许他的儿子加入了锦衣卫,恰巧就在骆虎的手下任职。
“他的身体很好,这一次,也正是他向御史候询建议,这才让我有了这个机会!”
袁崇焕兴奋的说道。
“我刚才听你说了,你居然敢在圣上面前夸口,只要能给你足够的兵马钱粮,我一个人就可以镇守山海关,是真是假?你真的有那样的能力!”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也好,反正辽东现在也没有什么战事,现在朝中大臣,人人都不敢去辽东任职,倒是你,逆流而上,就冲你这股子勇气,我挺你!”
骆虎与袁崇焕只匆匆说了那么几句话,袁崇焕就先告别了,约好在城中,逍遥居,由骆虎做东请客,本来还想请候询的,可是候询此人,十分谨小慎微。
骆虎也只好作罢。
轮班结束以后,骆虎便约与袁崇焕来到了城中逍遥居,两人再次对坐,相视一笑。
先由骆虎举杯,“元素兄,你远道而来,先恭祝你步步高升,能在兵部谋上职方司这职位,真是不简单,这可是个肥缺!”
“我知道是个肥缺,兵杖局的甲衣,刀剑,战车,火器,棉花,哪一样都有油水可捞,可我志不在此,我想去辽东!”
“辽东?”
骆虎听到这话以后,笑着先将酒杯放下,他已经见多了文官带兵的恶果,便笑了一声,“先有袁应泰,后有熊廷弼,都没一个好结果,你们读书人,总以为带兵打仗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结果又怎样呢?”
“我和他们不一样,肯定比他们强,袁应泰完全就是一个外行,非要用孔孟之道,应用在战场之上,完全就是缘木求鱼,熊廷弼比他高明,他的三方战略的确高明,可他临场机变指挥能力,实在是不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东西书上学不来,完全就是天生的,就是把兵书记要全部记熟,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脾气实在是太直,得罪阉党,实在是不智的选择!”
袁崇焕这番话算是说到骆虎的心坎里了,他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笑道:“果然与别人不一样,看来候御史的眼光,的确是不俗!”
袁崇焕低下头笑了笑,我抬起头来对骆虎说出一句十分让他不中听的话。
“其实骆家儿郎你,和熊廷弼有一拼,真的没有必要得罪魏忠贤,有些事情你该低头就得低头,不然你就算想报国,连那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我听说你和你的义父闹得很僵,这是没有必要的,而且也不应该,你应该回去,好好的和你义父谈一谈……”
骆虎听到这话以后,脸上有些变色,冷笑了一声,“菜还没上,你倒是喝多了!”
袁崇焕笑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过刚易折,可那有什么用呢,朝堂之上的争斗,简在帝心,魏忠贤背后难道不是皇上吗?你好好想一想,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守辽东,这里并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