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将近,枫叶正红。
秋风起,战鼓冬冬敲响。
奢崇明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叛军的人马兵强马壮,营帐一座接的一座。
骆虎站在城头之上,手扶女儿墙,四面望去,就见成都城外的小平原上,奢崇明的叛军正在砍伐树木。
这让骆虎感到奇怪,按说叛军应该靠这些树木的遮掩,至少应该隐蔽前进,接近到离城墙不远的距离。
这才是最佳的战术啊,怎么这些人反倒砍伐开树木了?
正在他奇怪之时,继而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一下子惊呆了。
就见叛军的营帐前,接连推过来几辆用羊皮和油布包裹着的玩意儿,等这些羊皮和油布一撤,露出里面黑黑的炮管。
这一幕不但让骆虎都惊呆了,就连秦氏兄妹也惊呆了。
那分明就是红衣大炮。
原来城墙外的这些树木,遮挡了他们的视线,无法用大炮瞄准城墙,这可让骆虎抓了瞎。
他知道红衣大炮的威力,眼前这几门小牛般大的红衣大炮,虽然比不上辽东山海关五千斤重的红衣大将军炮,但是对付单薄的成都城城墙,应该是足够了。
秦邦屏马上就走到了骆虎面前,交给他一支千里镜,顺着秦邦屏的手指方向,骆虎用千里镜望去,竟然发现了一面熟悉的旗帜。
那面旗帜,竟然是镶黄龙旗,明黄色的旗帜上,一条黑色妖龙,须发怒张,得意洋洋。
果然站在那面旗帜下有一个穿着后金军铠甲的人在那里指挥兵士们正在安置大炮。
这千里尽虽然望得远,却也看不清,穿着后金军铠甲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就见一群人在那里忙碌着,可能是对大炮还不太熟悉吧,那个穿着后金军铠甲的人在那里指手画脚不知道说着什么。
而奢崇明的叛军士兵正在手忙脚乱,在他的指挥下更加手足无措。
骆虎见到这一幕心就凉了半截,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后金怎么就和奢崇明搞到了一起。
秦邦平在一旁唉声叹气道:“上差,不是长人家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奢崇明有这几门大炮的加持下,只怕是这城墙根本就抵挡不了几下,要是城墙一旦被毁,那就完了!”
“我知道,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有大炮,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的,不过我看那大炮的射程应该不算远,我想尽办法把那些火炮都毁了!”
骆虎说出这番话时,立时就让秦邦平觉得有些后悔,他连忙劝道:“上差不必这么着急,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那么严重!”
然而他话音刚落,远处白光一闪,忽然一颗炮弹呼啸而来,带来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吓得骆虎赶紧扑倒了秦邦平,耳中就听到一声爆炸声,乱石碎块,铁钉向四处激射而去,顿时站在秦邦平身后的几十名亲兵,马上躺倒一片,血流遍地。
硝烟散尽之后,就见城墙上一下子躺倒了二三十具尸体,秦邦平刚才站立的地方,居然炸出了一个大洞,都能看到城门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欢呼声,得意扬扬的叫骂声,响成了一片。
从敌人的阵列中,跑出一个骑兵,整个人黑衣黑马,双手执着两把样是古怪的苗刀。
这苗刀不同于日本刀,也不同于蒙古刀,看上去很短,却略带弯度,刀身漆黑无比。
马上那人穿着黑黑的藤甲,却穿着后金人的铁盔,打马走到城墙下,约摸着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下了脚步。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汉人翻译,这家伙说一句,那个汉人随即跟着翻译一句。
“敢问城头上到底是不是骆家儿郎,在下不才,正是奢崇明,骆家儿郎可在?”
骆虎见此人居然自报名姓,便仔细看了看这个家伙,居然发现,这奢崇明居然是皮肤白皙,长着高大的鼻子,深深的眼窝内,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他不由得笑道:“没想到这叛军的首领居然也长得如此有风骨,有些像西洋人!”
“回禀上差,如此长相的人才是正儿八经的倮猡人,这回他带来的人马几乎都长得这副样子!”
一旁的秦良玉连忙插嘴道。
“是吗?”
骆虎歪头,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来,对那奢崇明大声笑道:“对面的叛军你可是奢崇明我正是骆家儿郎,杀死你的两个儿子的正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想报仇就来找我,不必劳动如此多的人马!”
“笑话,潘龙,潘虎的确是我的儿子,可也不过是养子,本事不如人,死人刀下,原本天经地义,不过我这次来,就是想占领成都,据有四川,希望上差和秦氏兄妹不要挡我的路!”
奢崇明说话非常的狂妄,连带那个汉人的翻译也跟打了鸡血,一般用尖细的声音向这边叫喊道,神情显得比奢崇明还要得瑟。
骆虎仔细看了一眼那个汉人翻译心,想到有机会一定先把你这个家伙宰了。
他便抬起头来对那奢崇明哈哈笑道:“你孟浪了吧?我们成都城现在兵强马壮,三路总兵齐聚成都城共有三十万兵马,我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抽错了,非要用鸡蛋碰石头……”
骆虎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对面的奢崇明一阵哈哈狂笑,紧跟着他说出的一番话,让骆虎都脸上变色。
“骆家儿郎,你还是别说大话了,我知道你们城中的兵马不过也就是不到两万,粮草怕是三天都坚持不下来……”
奢崇明后面的话,骆家儿郎就有些完全懵了,并不是他听不见,而是他心惊胆战,继而感到浑身都止不住的哆嗦。
秦邦平更是小声的对他讲:“上差有奸细,咱们成都城内的情况都被他们摸清了!”
“可这怎么可能,成都城从上个月初就完全关闭城门了!”
秦良玉怎么也不明白,而骆虎就感觉自己此时此刻肩头上的重担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两军阵前,自己对敌人完全两眼一摸黑,而敌人对自己却十分的门儿清。
“怎么办?”
秦邦平看向骆虎,而骆虎却不知道该看向谁。
一时之间作为成都城的三名最高长官,竟然一下子彷徨无措。
“上差,这样吧,这次让我妹妹带上一些好手,趁夜的时候先把那些火炮……”
秦邦平正对骆虎说话的时候,却见对方连忙对他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他立刻明白过来,马上住了嘴,被骆虎拉到一边,确定左右没有人在跟前,才伏在他的耳朵边悄悄的讲,“炸炮的事情交给我,首要之急,想尽一切办法,先把细作排查出来!”
“是,大人,这当然是最紧要的一件事情!”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对面的奢崇明居然放出了狂言:“你们到底投降不投降?投降了,我不一定杀光你们,不投降我必定屠城!”
骆虎听了这话就不由得来气,站在城头上,对那奢崇明大声骂道:“呸,我娘说了,人要活得有骨气,尤其是,我大明子民更是如此,我代表成都城内所有的百姓,对你表明一句话,爷们宁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这话就算是彻底断绝了投降之路,那奢崇明哈哈大笑,纵马回归本阵,荡起一片烟尘。
很快一阵冬冬冬的战鼓响声,擂响了,就将对面的火炮阵地上一字排开的十门大炮,依次白光闪现。
轰轰轰几声炸响,十发炮弹接二连三的在成都城内炸响,幸亏这些炮弹都没来得及打在城墙之上,可能是他们调高了炮口。
可是这些炮弹一旦落下来,立刻轰的一声,四分五裂,里面的铁钉铁砂,还有铁弹丸连同碎石瓦块四下激射而来,一旦被扫中,立刻就死伤一片。
只这一轮齐射城头上就又抬下去将近二三十号人。
紧跟着那对面的后金军一阵的呵斥,那些士兵操纵着大炮紧跟着又是一轮齐射。
不过这一次炮弹打得非常的近,根本就没有打到城墙上,只是在城墙底下爆炸。
单薄的城墙,立刻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得来回摇晃不止人都在城墙上无法站立。
但其实城墙本身并没有受到直接攻击,这一点倒是让骆虎大感意外。
紧跟着那个后金人,又是一阵斥责声,对面的叛军士兵又开始手忙脚乱了一阵,忽然一门炮竟炸膛了,一下子炸得几个炮手被抛上了天。
这一幕也真是搞笑,让成都城这边的守军为之欢呼雀跃。
骆虎也笑了,“让这后金人指挥他们**,可真是找见一个好老师,他们自己都是半瓶醋,居然去教别人!”
秦邦平兄妹听了这话也是哈哈大笑。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奢崇明指挥自己的手下发动的进攻,他已经对这十门炮彻底失去了希望,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二十万大军,攻打小小一座成都城,黑压压一群人,居然还驱赶着大象,向这边攻来。
骆虎见到走到前排的大象,别人看见,都惊心动魄,可是骆虎看见却笑了。
“他们真是作死,这长鼻子猪,狠起来连自己人也不认,老子算是彻底领教了,偏偏他们还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