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系统的控制室通常有两个双重控制原则，一个是指挥官和守卫的双人控制，另一个是人和智能系统的双重控制。之所以建立双重机制，其实是为了更加方便的触发武器系统。所以，换成我们激活这个武器系统并不困难。我可以先切断中央控制室的信号，钻井平台智能系统就傻了；然后我们用信号发生器模拟一模一样的控制信号发送给武器系统，让它们误以为智能系统发送了命令。”

卡尔文得意洋洋，就差在脑门上写‘夸我’了，“至于具体的武器系统控制模式，我们可以手动，也可以自动。手动模式下，每次都是我输入命令，它们自动瞄准后开火。自动模式下，我只需要把现有的九台机甲和十二个人全设定为安全目标就行了。一旦有非安全目标进入攻击范围，它们就会自动开火。你觉得哪个好？”

王聪沉默片刻，“智能系统会不会夺回武器系统的控制权？”

卡尔文撇撇嘴，“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再说，平台的智能系统不是出错了吗？自从读取你失败，它就没再露过面，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聪苦笑道：“其实……我觉得它出错出得太巧了。”

是呀，不早，不晚，在只剩下王聪一人需要判断身份的时候，智能系统却偏偏出错了。

卡尔文愣了愣，突然明白他俩到底要做什么了。

见王聪迟迟没有动作，叶书重重舒了一口气，“智能系统，如果你没死，赶紧滚出来！”

见智能系统没有回应，王聪淡淡地说：“我数到三，如果智能系统没有出现，那我们就爆了控制室，接管武器系统。一……二……”

一个虚拟投影悄然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输入窗口，上面写着一行文字：访客，您好，请提供指令卡，或是输入访客专属口令。

智能系统竟然真的认识王聪！认为他是访客！

卡尔文不由咋舌，“这家伙果然还在！五十八年耶！真的是五十八年前的访客名单吗？时间码打错了吧？”

王聪扯扯嘴，“我觉得这家伙是在故意耍我们。谁知道指令卡是什么？”

卡尔文和叶书一齐摇头。

王聪很确定，自己身上绝没有任何指令卡之类的东西，因为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是出发时由天狼星提供的标准装备。所以他只能苦着脸问智能系统，“你需要什么指令卡？如果你的探测单元还在工作，应该知道我没这玩意儿。”

“是的，先生，所以您可以选择输入你的专属口令。”

王聪张了张嘴，终于叹了口气，“真确定我是访客？五十八年前就已经在你的访客名单上的人？”

“是的，先生。我的数据库没有被修改的记录，您的访客身份不容置疑。”

王聪只得冲叶书摊了摊手，“好吧，现在我该怎么办？”

卡尔文觉得事情实在是太有趣了，“不如你把平时用的口令全输一遍，碰碰运气？”

智能系统淡淡地说：“专属口令只有三次输入机会。如果三次都输入错误，您的访客身份就作废了。”

卡尔文举手投降，“当我没说。”

叶书有个好主意，“保持在口令输入界面，用自动解码器解码？”

“抱歉，一旦判定为解码程序强制解码，我会立即停止他的访客身份。”

叶书冷哼一声，懒得再出声。

王聪思索片刻，“访客到底有什么权限？我能不能接管武器系统的控制权？”

“如果您能提供访客专属口令……”

“我能不能清除被动保护深海服务区的所有诱饵？”

“如果您能提供访客专属口令……”

“通信基站呢？我们无法和外界联系，也是你在阻拦？”

“不，通信故障另有原因，我正在想办法解决……”

“行了我懂了。总之，凡事都是只有你可以，我不行呗！”

叶书大怒，“呱噪！要我说，如果你没有口令，我们应该去找平台智能系统的中枢服务器，强行控制它！”

智能系统不慌不忙，“抱歉，我的服务器位于下层船体，您没有得到授权，无法进入。如果您强行进入，海水将会倒灌进入服务器，完成自毁程序。”

“这样啊……看来这笔生意做不成了……”王聪叹了口气，“卡尔文，等什么呢？装炸弹吧！一了百了！”

智能系统急了，“等等！如果您保证不攻击钻进平台上的任何设备，启动供电系统，我可以撤去隐身系统，同时判定九架机甲和十二个人都是客人，不对你们发动任何攻击。同时，我也会启动武器系统，保护你们的安全！”

王聪笑了，“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非得逼我威胁你才行，是吧？”

智能系统依旧彬彬有礼，“因为您是访客，所以我才愿意保护您的安全……”

“打住吧你！我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我只相信互相制衡。卡尔文，装好炸弹后告诉我，”王聪拍了拍手腕上的智能助手，“李在成，罗蒙洛夫，你们应该都听清楚了吧？做什么决定，你们看着办。”

良久之后，一直在‘飓风’里监听的李在成才慢吞吞地说：“它的条件很有诱惑力。不过，要制衡它，只是在武器系统的控制室装炸弹还不够，最好在它的中枢服务器上也装一个。我不相信它。”

王聪朝空中竖了个中指，你够狠！

大辉很沮丧。

非常非常的沮丧。

因为他挨了蔡小姐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自从离开第二军团机动部队的看押室，他还从没被人这么骂过。没人有胆，更别说向来令人如沐春风的蔡小姐了，哪次不是对大辉客客气气的？可操作武器系统摧毁那架‘红鹰’之后，蔡小姐竟然当着其他人的面，大骂了一通！

“我们是来看戏的！你这么快就跳上了戏台，这戏还怎么演下去！你这个蠢货！”

是的，其实蔡琳就说了这么一句重话，偏偏大辉委屈得不得了。

小朱在大副室门口偷瞄了一眼，见大辉抱头躺在床上发呆，刚想溜走，大辉恨恨地叫住了他。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小朱苦着脸，“大辉哥，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吩咐……”

大辉一屁股坐起来，愤愤地打断了小朱，“我哪儿做错了？既然被那架‘红鹰’发现，就应该速战速决，连人带机甲一起灭了！我们在水下待了三个小时，每架机甲对应的是谁，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既然驾驶‘红鹰’的不是王聪，杀了就杀了！现在倒好，毁了机甲却不杀人，让人知道了我们在水底，这帮人不就有了提防吗？好好的杀人灭口，怎么变成打草惊蛇了？”

见小朱像个牵线木偶似的只知道点头，大辉更生气了，“做事就得做绝！拖泥带水，只会让我们越来越难做！现在我们越躲越远，越潜越深……海面上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朱依旧只是呐呐地点头，大辉气得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白耳凑在门旁，淡淡的说：“别瞪我，这次我支持你。既然动了手，就要干净利落。”

大辉瞪了他一眼，“老子不用你支持。”

“就事论事，你当我乐意支持你了？唉，武器系统你还管不管？真交给那个新人亚瑟了？”见大辉犹豫不决，白耳懒洋洋的说，“要么，你老老实实向船长认错，接下来该干嘛干嘛。要么，你的胆子就再大一点，去向船长问个清楚。你问问他，到底我们这次的行动计划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什么时候应该开火，什么时候不应该？问明白了，不就完事儿了吗？”

想到要去质问自己的女神，大辉不由有些犯难。不过在白耳面前，他可不能落了下风，“老子想问自然会去问，关你屁事！”

白耳暗暗叹了口气，这个二货不愿意出头，武器系统又落到了那个来历不明的新人亚瑟手里。这已经是第三个掌握潜艇关键位置的新人了，他们这些老人纷纷被调开了潜艇上的关键位置……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身处茫茫深海，白耳突然觉得自己正在孤独的向更深处下沉，没有任何人愿意伸手拉自己一把。

钻井平台的消防楼梯只连接了四层平台，若要继续向下，就得沿着支撑柱往下爬。王聪和斯温沿着支撑柱一路下行，来到蔚蓝平静的海面。随后，王聪在防核服外套上了整套深海工作服。

就像李在成所说，为了制衡狡诈的钻井平台智能系统，他得去下船体找到智能系统的服务器位置，安装深水炸弹！

其实这个时候，钻井平台的供电系统已经重新启用，武器系统也已激活，保护钻井平台。众人松了口气，就算那艘潜艇露出獠牙，也不会是坐以待毙了。但越是如此，越是需要去安装深水炸弹。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提防简直是一种天性。

安装深水炸弹的活儿本该随机决定，但王聪和斯温选择了主动请缨。

失去了和指挥中心的联系，出现了一艘敌对潜艇，不得不和狡猾的平台智能系统共处……事情正在一点点偏移他们的预期。王聪和斯温都是难得的有大局感的人，他们明白，唯有合作才有一线生机。

水下是未知而可怕的，他们只能相信对方！

斯温检查王聪的深海工作服，确定压力、氧气、通信都正常，便打了个响指。随后，他的‘波塞冬’缓缓从空中降下，悬浮在海面上。斯温纵身而起，跳进了驾驶舱。

这是他俩早已确定的计划。谁也不知道服务器在下船体的哪个位置。如果‘波塞冬’适合动手，就让机甲上；如果服务器的位置操作不便，体型过大的机甲就得让让，让张天野深水作业。

“天野先生，两个人眼巴巴地下水去威胁一台一型人工智能，你猜查洛巴是不是正在嘲笑我们？”

王聪耸耸肩，“我还挺欣赏他的没心没肺。不久之前，他还拉着降落伞在海上飘着呢！”

查洛巴的声音从两人腕表中钻出来，“如果你们要**，请不要用公共频道。真当我听不见吗？”

不过是紧张时分心的小伎俩而已，一旦沉入水中，王聪便已心无旁骛。他睁大眼睛盯着越来越暗的深海，感受着黑暗带来的越来越深重的压力。和在机甲里下潜时完全不同，深海工作服毕竟只是薄薄的一层衣服而已，所有的压力都像直接作用在身体上，令人喘不上气，甚至能感觉到海水的冰冷！

等到他慢慢适应了这种无处不在的压力，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那是钻井平台巨大的下船体。

位于海面下方一百二十米处，钻井平台有两个巨大的下船体，一左一右，它们为钻井平台提供浮力，支撑四层平台在水面巍然不动。这种半潜式钻井平台造价高昂，胜在灵活，必要时还能挪动位置。

下船体的形状和正常的船只并无不同，只不过没有甲板上层建筑，船身看起来有些虚胖，像条大鱼。它的内部是一套极为复杂的水下器具，通过对浮力的精确计算和控制，支撑水面的多层平台高度变化在可控范围之内。两个下船体型号规格基本相同。船长接近一百五十米，船体最宽处约四十米，足可容纳三架‘波塞冬’平躺。

‘波塞冬’的机载雷达在船体上扫了一遍又一遍，连支撑柱和船体接触的缝隙都不放过。结构分析，负重分析，材料分析，内部空间分析……

王聪则在船体上方慢慢行走，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像要抵抗无穷阻力，就像登上另一个星球的太空人。不知名的深海鱼类偶尔从他身旁穿过，互不打扰。他们之间有一种古怪的默契和和谐。

没有发现。

并不意外，智能系统的中枢服务器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波塞冬’伸出机械臂，拉着张天野来到百米之外的另一侧下船体继续寻找。虽然船体外有几处印记，但仔细辨认之后，他们认为和服务器无关。汉华科技不是傻子，不至于在船体上标出服务器的位置。

难怪钻井平台智能系统明知他俩要下水安装炸弹，却没有做出强硬的举动。

要装，也得能找到服务器在哪儿才行呀！

王聪冲斯温挥手示意，两人换上老式的对讲信号。这种在水下通信范围只有十余米的老旧通信方式，是当下唯一能避开智能系统的方法。

站在船体上，王聪轻敲船壳，听不见任何声响。水吸收掉了所有的声音。他问斯温，“记不记得智能系统提过，如果我们试着强行进入它的服务器，就会引发海水倒灌，服务器马上就会自毁。”

斯文思索片刻，“明白你的意思：服务器要么紧靠船壳和外侧，容易被海水浸没；要么，服务器内有一个压力阀之类的液压传动装置，装置的另一头连接外壳，一旦有人进入服务器，传动装置就会激活，将海水吸进来淹没服务器。”

“没错，我们刚才检查过两侧船体。在船壳上，一共有七个地方存在电磁保护。按照常理，服务器应该在这七处之中的某处。”

斯温敏感的帮他接了一句话，“……但是？”

“没错，但是……我觉得这七个地方都不对。”王聪在船体上缓缓走了几步，“关于汉华科技的信息，虽然如今已经少有人知道了，但它当初可是和‘神圣之光’齐名的科技巨头。而且，他们偷偷买下这个钻井平台的时候，钻井平台和下船体已经建好很多年了，对吗？科技巨头买下快要废弃的钻井平台，像黑***里的桥段……”

他沉吟片刻，“我猜测，那七个存在电磁保护的外壳部分，某一个的背后的确是服务器。但那是假的！是老钻井平台的服务器，是个幌子！海水倒灌，服务器自毁，也是幌子！这个假服务器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汉华科技买下钻井平台之后安装的新服务器，也就是真正的智能系统中枢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