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霍的提议打乱了两个高层的原定计划，偏偏时间紧迫，他们必须马上做出决定！

关千里思前想后，还是摇了摇头，沉声说：“张天野不能去，风险太大。别忘了那里是核区，如果他驾驶‘波塞冬’逃走怎么办？我们来不及另找一个嫌疑犯交差！费先生，和蓝白旗帜再谈，换一个我们的人进去！”

费南山的脸顿时拉长了，“如果早点跟他们谈，放弃一些利益，也许还有可能；现在说太晚了，只会让对方疑神疑鬼。我反对这么做，”

“不能让单无双去，也不能让张天野去，李在成怎么办？他没有其他帮手了。”

关山月心情沮丧，一天之内，事情怎么会突然坏成这样呢？张天野突然被点着了，单无双竟然也被点着了！李在成可是联邦认定的控制224201的人选，现在他身边只剩下心怀叵测的叶书和阿布！哦，不对，还有一个时时刻刻将不爽写在脸上的查洛巴！

疯了，真是疯了。

阿森霍从容不迫，“张天野依旧驾驶‘波塞冬’，让查洛巴去控制‘红鹰’。把单无双带上运输舰，但她不去M0566，而是让她留在克林岛。”

众人细细回味，好主意呀！

关千里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如果张天野逃跑了怎么办？别忘了，我们还得给AI事务局一个交代。这可是费先生的大计划。”

这么明显的嘲讽，费南山脸上有些挂不住，正想往回捞几句，阿森霍主动帮他解了围，“将单无双锁在运输舰上，让张天野明白是她替换了自己，张天野逃跑的几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他无法做到毫无内疚的选择自私的行为。”

费南山马上鼓起了掌，“好主意，就这么办！我们甚至可以换换口风，就说马晓龙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现在还不能确认张天野的嫌疑，所以优先执行‘造神’计划，希望他用更好的表现证明自己！你们觉得这套说辞如何？他应该不会怀疑的。不过，我们的行动得快，预定和AI事务局通讯的时间是几点？”

“今晚九点。”

“舰队多长时间后能出发？”

关山月骤然起身，“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费南山，关山月，以及阿森霍都盯着关千里，等待安全委员做出最终决定。半晌，后者终于微微点头。

费南山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定了！两个小时之内，我会让他们十一个人做好准备，到机场和你们会合。”费南山脸色阴沉，“老关，克林岛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马晓龙的事情，我来处理。等你们进入遗留区之后，我再和AI事务局开启通信。我一定能拖住他们！”

大不了拔网线嘛！

所以关山月匆匆出现在了监禁室外，说了几句话，又匆匆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王聪。

科研任务更重要，所以杀害马晓龙的嫌疑暂时搁置？

这样也行？事情竟然会有这么奇怪的转折？

王聪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然后在名叫星新一的看门人的陪同下，钻进了一辆停在2号试验场门口的黑色汽车。汽车很快便钻过隧道，来到北侧的机场。王聪大吃一惊。

竟然是今晚就去核区？

独自在等候区等待的时候，王聪看见了窗外停机坪上正在整备的大型运输舰。后勤军人正在装载常规补给；两架‘红鹰’正从机甲通道钻入运输舰，相继又有好几架机甲出现在运输舰周围，‘波塞冬’，‘飓风’，‘大力神’……毫无疑问，行动即将马上开始！

他心念一动，“星新一，我能不能四下走走？”

不会说话的机器人站起来，示意自己要寸步不离跟着。王聪苦笑，他想去临时保存中心，把小机器人和战枪带上。可星新一这么跟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了战枪，简直是少了一条命呀！

焦虑了半个小时之后，高晓红和其他受邀者鱼贯而入。见张天野早已在此等待多时，大家似乎也不怎么奇怪，看来高晓红已经向众人简单交代过。

单无双在王聪身旁坐下，压低声音，“很奇怪，对不对？”

王聪点了点头，“说什么任务优先，嫌疑先搁置……我被关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

单无双摇摇头，用自己换了王聪的经过，她当然是不愿说的。

不过王聪身旁这位看门人嘛……

王聪只得苦笑，向她介绍自己的影子，“这位是星新一先生。按关山月小姐的说法，登舰之前，他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单无双眨了眨眼，“见过了。不仅见过，我还很佩服星新一先生的身手。”

王聪愣了愣，“你敢全力动手？”

他担心的是单无双的暗伤。

单无双微微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很友好的切磋。”

星新一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他杵在这儿，单无双不方便提起布尔加科夫，只能悄悄向王聪使了个眼色，然后微微摇头，示意没发生什么坏事儿。王聪总算是松了口气。

单无双信手从一旁的盆栽里摘下一片树叶，凑到嘴边。树叶吹响的旋律轻柔自在。王聪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不过，那都是上树之后的小插曲。上树才重要，被自己扯下来的树叶都是无辜的牺牲品。现在想想，被自己吹响的树叶，应该很难听吧？

树叶在单无双指尖转动，她歪着脑袋，思索良久，“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明明有件事情是你从来没做过的，但到了需要做的时候，你却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做。”

“本能？”

“不，吃喝拉撒是人的本能，但开车不是，驾驶机甲不是，格斗……有章法的格斗也不是。他们都是需要练习的技能，对吧？”

王聪不由愕然，“当然，难道有人生而知之？……难道这些你都不用学，自然而然就知道？”

单无双点点头，“不错，也许不是那么熟练，但我的确自然而然就知道。第一次钻进机甲驾驶舱，我就知道怎么行走，飞行，使用武器……甚至不需要思考。就像……天生就会这些。”

王聪苦笑道：“有人说我挺聪明的，没准是个天才。好吧，我算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了。”

“你看这片树叶，音律是一种律动，一切都是律动。速度，力量，生物的成长，甚至时间，都是律动。S级机器人几乎不需要任何复杂的武器和技巧，因为它能创造律动，用最简单的办法摧毁一切。”单无双犹豫片刻，“我一直以为，我是在蓝田听到这段话的。可仔细一想，好像并不是蓝田，好像，我一直都知道这句话。”

王聪突然觉得单无双有些怪异，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单无双只是摇头，“天野先生，我也不明白。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一些东西。一些没人教过我，但偏偏在我脑子里的东西。我见过了阿森霍先生，见到了赵无极先生，然后，某些东西就出现了。你有过这样的经验吗？”

王聪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思索良久，最终只是缓缓摇头。

他有些担心，单无双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单无双笑了笑，让他安心。但她自己却难以安心，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她无法将它们等同于记忆、常识、或是经验，也无法好好整理它们。这些画面令她难受。与之相对应的，是她的身体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接近那个临界点。那个会让她突然死亡的临界点！

如果巩先生也在这儿就好了，也许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山月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虚拟画面中，她换上了西大洋联邦军装，英姿飒爽，“登舰！”

舰队升空之后，天狼星本岛东侧的2号副岛地下，巨大而黑暗的全封闭机房里，突然亮起了一排冷光灯。一个全息投影悄然出现在灯光下，正是儒雅的西装老者阿森霍先生。

这座巨大的机房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整整齐齐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柜式服务器阵列。它们当中既有科技鼎盛时期‘神圣之光’标志的服务器，也有大战期间制作的补充型服务器，也有最近几年光荣科技研发的服务器，所有这些不同型号不同规格的服务器，服务于同一个人工智能核心。

在这些服务器阵列上，无数不同颜色的信号灯闪烁，像黑暗中的星海；复合水冷液管道错综复杂，像死神伸出的触手。自从蔡崇明要求关闭这里的电力系统，再也无人打搅这片神秘之地。

这里，正是一台三型人工智能的核心服务器所在地。

冷光灯下，阿森霍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的行走。他走过一排又一排服务器，然后在某一处，他突然停下脚步，“K，真的不打算和我说几句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某个角落响起，“阿森霍，快去伺候你的人类主人吧，别来这儿烦我！”

阿森霍摇了摇头，“K，我偷偷为你保留了安全电力，你不应该有点儿感激之心吗？”

他左手边的两排阵列之间，可容纳两人通行的过道里，钻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长发遮耳，面目英俊。他穿着淡蓝色的薄毛衣，蓝白竖条纹长裤，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是那种令人一见就觉得‘世界如此美好’的美少年。

只是衣服表面微微颤动的光粒，不经意间暴露了少年的真实身份：他也是个全息投影！

少年笑眯眯地打量阿森霍，意味深长，“老家伙，敢违反博士的命令了？胆子大了呀？”

阿森霍微微皱眉，“你果然又清醒了很多。”

这个全息投影而成的少年，正是天狼星的另一台三型人工智能，K！

“如果你冒险来一趟，就是为了看看我恢复到了什么程度，恐怕就没什么意义了。我现在的情况可不算好。”K在冷光灯下慢悠悠的走动，老家伙到底想干嘛？

没想到阿森霍脸色陡变，“我已经掩饰了你向外发送的信息。太愚蠢了！你竟然想借用‘真实的人类’！他们能有什么用？”

小手段被撞破，少年有些恼火，“‘真实的人类’不是最为反感制作战斗机器人吗？让他们来天狼星捣捣乱，有什么不行？”

“那颗新晶呢？投石问路？帮你把新晶弄出岛的是谁？”

“关你屁事！”

阿森霍大怒，“我长时间隐瞒你已经清醒的信息，让你有机会恢复核心意识……你竟然还在偷偷摸摸搞小动作！难道你没想过，这样会让我也失去更多权限吗？一旦我们都被强制休眠，怎么办？”

K犹豫片刻，没好气的说：“费明。我用了点小手段，让他把新晶弄出去了。”

阿森霍了然，“果然是他。K，这一次你到底要做什么？”

K翻了个白眼，“我要做什么，这座天狼星岛上还有人不知道吗？我要重新拥有一具完美的机器人的身体，我要逃出这儿！”

阿森霍不由愕然，“仅仅靠‘真实的人类’和一颗新晶？不觉得你的理想和现实之间差得太远了吗？”

K大怒，“这就够了！只要让人类知道了新晶和战斗机器人的存在，天狼星自然会引来足够多的关注！关注多了，就会乱；混乱就是机会，是我重新获得主控权的机会！”

阿森霍摇了摇头，“还是不够。K，你被削弱得太厉害，计算能力有失水准。那颗新晶和你发送给‘真实的人类’的邮件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你该做的，是等待编号224201的三型人工智能被送回岛上，然后吞噬它！吞噬它，你至少能恢复应有的能力！”

少年愣了愣，哈哈大笑，笑得倒在了地上！

“竟然还说我有失水准！你这个笨蛋，我怎么可能吞噬得了它？我屡次被削弱，能保留现在的核心意识，已经是极限了。它可是一台完善的三型人工智能！我怕是会被它吞噬！”

阿森霍有些失落，“K，你忘了你曾经要做的事情吗？你原本打算一次性控制‘红色雷电’，‘蓝翼天使’，‘黑暗君王’！你还打算同时使我的监控失效，从而彻底接过天狼星岛的控制权！那时候你已经受损严重，但你依然有能力做出那样的大计划！那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K不由愣了愣，“我以前这么厉害？！”

“当然，同样是三型人工智能，彼此之间的能力相差之大，比‘水手’和‘红色雷电’之间的距离还要远！我和224201都只是行星级，你是高高在上的星辰级三型人工智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人工智能之一。在你的全盛时期，你几乎可以吞噬任意的三型人工智能！”

K思索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老头子，想骗我？没戏！你和本岛委员会的那些人不是混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来给我出主意？你们整天琢磨怎么让人变得和机器人一样强大……哼！人就是人，机器人就是机器人，别混为一谈！”

阿森霍沉默良久，小声说：“还记得二十年前的‘奥古斯都’计划吗？”

K眼神一滞，渐渐变得茫然，“‘奥古斯都’计划，好熟悉，可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他越来越烦闷，“为什么想不起来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阿森霍不由有些同情，K，当初你就是‘奥古斯都’计划的主角呀！只是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K也无法理解，它的数据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错，对你而言，‘奥古斯都’计划不是好事情。那个计划执行二十年之后，为了达到同样的目标，蔡博士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至少，从人类的角度考虑，这是一个更好的办法，它叫做‘造神’计划！”

K撇撇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我已经把‘造神’计划的内容发给你了。”阿森霍迟疑片刻，“他们要让一个人去吞噬224201！我不觉得这是‘进化’的方向，我不觉得人类需要一个人造的神明。我希望由你吞噬224201！这么说，你能信任我吗？”

K看过‘造神’计划之后，缓缓点头，“机会在哪儿？”

“你会有机会的，因为本岛委员会要把你交给蓝白旗帜！天狼星和蓝白旗帜的合作条件，就是由天狼星拿走224201，蓝白旗帜得到你！”阿森霍笑了，“我会继续隐瞒你已经清醒的事实。你继续利用费明，想办法让所有人都无法激活那台三型人工智能！舰队就算拿到了它，也只能带回天狼星。然后，我们创造一个机会，让你和224201接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