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花杰猛地回头，却发现小院花园中钻出一个人。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美丽女子，抱着花篮，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女子虽然衣着朴素，可容貌出众，气定神闲，自然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魅力。她柔声问：“先生，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花杰愕然，“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

女子笑了，“不，我住在27号。这间小院很长时间没人住了，我以为主人已经扔了这儿。屋子扔了也就算了，但这些花死了太可惜，所以有空的时候，我常常来打理。是我冒昧了。”

见女子转身要走，花杰心中一动，“小姐，东九路只有这一个22号院吗？”

朴素女子微微点头。

“你听说过一个叫白耳的人吗？”

女子颇感好奇，“白耳？好奇怪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女子刚想离开，花杰已经举枪瞄准了她，“别动！”

朴素女子眨了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并不怎么惊慌，“怎么，你是来打劫的小贼?”

“白耳怎么了？别骗我！”花杰缓缓向她靠近，“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只是和女孩儿打多了交道，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不是在撒谎。而且你的破绽也太多了！”

女子怀抱花篮，很是困惑，“都有哪些破绽？”

“明明最近还有人在这儿住过，你却说没有；小院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如果你真的常来这儿打理花丛，根本用不着锁门！最关键的是，我来的时候明明在花园里走过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要么，当时你也在这儿，但你比我强得多，所以我没法发现你；要么，当时你的确不在，发现我进屋之后你才到这儿，这间小院的控制系统在你手里！”

女孩笑了，“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

花杰苦着脸，一秒认怂，“坦白说，如果你不是白耳的朋友，无论哪种可能性，我的处境都不太妙。所以，我能不能投降，然后出门跑路？”

“不再努力一下？”

“不了，我这人分得清好歹。”

“可你不仅拿着枪，另一只手还压在烟雾发生器上呢！你明明想制造混乱抓住我。”女子不紧不慢地放下花篮，很是慵懒的样子，“大辉说你是个吃软饭的骗子，小朱说你嘴里没一句真话，唯独白耳说你处事冷静，随机应变，越是情况不利，越是勇敢。果然还是白耳的眼光好一点。”

花杰心中一惊，但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你们是朋友？他们在哪？”

“昨晚已经走了。你也知道，昨晚的动静不小，他们自然会跟出去看看。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正准备离开光州去和他们会合，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花杰犹豫片刻，“我还是不相信你。”

“所以我才不介意你一直拿枪指着我，在和他们会合之前，你可以一直这样……”

女孩突然望向院门，随后她的手心猛地张开，一颗微型电磁弹猛地飞出来，在小院上空无声的炸开！电磁冲击迅速屏蔽了附近的信号，她闪身跃到花杰身旁，一把抓住他，“走！”

同一时间，小楼内的自动武器哑着嗓子开火了！

目标是院墙外的小巷。

硝烟猛然升起，自动步枪瞬间便在院墙上打出无数小孔，就像是织了一张网！

女孩拉着花杰越过后墙，脚还没着地，一个人影已经迅捷无比地扑了上来，缠住了女孩。花杰刚要动手，却被一个人拉到一旁。看清那人，花杰顿时愣住了。

竟然是莫先生！

莫先生竖起食指，“嘘，别说话。请你看一出好戏。”

花杰心中闪过一丝阴霾，他们出现在这儿，绝对不合理！

与女子动手的人正是阿忠，他俩交手不过三两下，便已遽然分开。阿忠和莫先生正好一左一右，在院墙下包围了女子。

莫先生笑了笑，“花杰，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真实的人类’发展部的南方事务长蔡琳小姐。”

花杰顿时色变，真实的人类？！

“发展部一共有三位事务长，分别负责北方，南方，以及西大洋联邦之外的人员发展，是组织当中位高权重的人物之一。见到你来找的人是她，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加入‘真实的人类’呢！”

花杰一脸茫然。莫先生跟着自己，自己想找白耳却找到了一个‘真实的人类’高层……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先生为什么会跟着我在这儿？

蔡琳摇了摇头，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莫声，你不该插手我的事情。”

莫先生举手做出投降状，苦笑道：“蔡小姐，明明是你在插手我的事情。坦白说，你不但毁了我的事情，还让我背了不少黑锅，不得已，我只好来找你了。”

蔡小姐眨了眨眼，很是困惑，“莫声，你这么说，我可就不懂了。你是外联部的人，和我发展部有什么关系？”

外联部？发展部？花杰默默站在一旁，脑海里已是一团麻线。

莫先生瞟了他一眼，颇为赞许，“花杰，你果然沉得住气。这些天，你肯定也看到了网上各种各样的流言。它们说我和‘真实的人类’合作抢了新晶，又内讧杀了合作伙伴。这些流言看起来似模似样，因为它们有真有假，难以分辨。没错，我的确和‘真实的人类’有关！”

他侃侃而谈，“‘真实的人类’四大部门，负责招募核心人手的发展部；负责技术和装备的技术部；负责执行任务的行动部；负责招募外部合作者的外联部。这位蔡小姐是发展部的大人物，我是外联部的小角色。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跟着你？”

花杰缓缓点头，他隐约觉得自己陷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这件事情，还得从你的好朋友张天野说起。张天野到底是谁，你知我知，蔡小姐肯定也知道，对吗？”

蔡小姐微微皱眉，“莫声，你这么有闲心吗？刚才自动步枪开火，真当警察发现不了？”

“没问题的，我们的一位老朋友有办法拖住他们，至少拖到这个故事讲完。”莫先生摆了摆手，示意她别着急，很多事情，他不吐不快，“上个月底，张天野告诉我，他的朋友去1505农业区见过他。他还告诉我，海滩爆炸中死的人很有可能是图灵。张天野一直在农庄里，怎么会知道图灵的死呢？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他的朋友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花杰默默点头，很合理。

“图灵的死，至今都没从AI事务局传出来！张天野的朋友又不是AI事务局的人，怎么会知道爆炸中死的是图灵呢？除非爆炸就是他们做的！这个推测很大胆，可也很合理，唯一的问题是，他的朋友为什么要冒险炸死图灵？真苦恼呀！苦恼了好几天，我突然得知行动部的两个大人物失踪了。一个是执行长秦双，另一个你也见过，调查长吴昊，那个短发姑娘。”

花杰不由愕然，那个行事古怪的短发女孩在‘真实的人类’居然有这么高的职位？

莫先生摸了摸鼻子，遗憾地说，“可惜，我是个笨人，当时依然没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更没想过这些事情会有关联。随后AI事务局就找上门，封了我的寻宝队，网上突然多了我和‘真实的人类’勾结夺取新晶不成，随后翻脸杀死组织高层的故事。我心想，这些人还真是能胡编！这么扯淡的故事，谁信呀？！”

花杰点点头，他看到流言的时候也不信。

莫先生摊了摊手，“可没想到外联部的部长大人竟然亲自和我通话，问我是不是杀了秦双和吴昊！我发现自己完全没法解释这一切，因为这两个人不见了，而最后一个和吴昊联系的人的确是我。于是我被软禁了。如果找不到答案，我死定了。后来，阿忠想办法找到了网络流言的源头，得知是有人故意把这些消息卖给了八卦媒体，这个人是谁呢？”

花杰瞟了一眼一脸无辜状的蔡琳，忍着没说话。

“我始终没找到那个人，但我发现，这些流言之所以令人迷惑，是因为当中有些是真的。我和‘真实的人类’有关，真的；海滩爆炸，真的；‘真实的人类’的人被我杀了，对应秦双和吴昊的失踪，也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首先，人不是我杀的；其次，海滩爆炸中死的是图灵。你猜我这时候想到了什么？我在想，图灵既然在海滩出现过，会不会秦双和吴昊也去过海滩？”

“猜测需要证据，而我没有证据。山穷水尽的时候，有两个人救了我。”莫先生温和的笑笑，“第一个是张天野。他告诉我，AI事务局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我和‘真实的人类’之间的关系，是我和吴昊对话的一段全息影像。这个全息记录只有吴昊有，组织内部规定，只要她来见我，必须由她做全息记录，任务结束后上交保存。她的任务还没结束，所以不可能上交；但她也不可能把这个记录交给AI事务局。那么，会是谁把这份记录交给AI事务局了呢？我终于明白，有人抢走了吴昊的全息记录仪！”

“当时孟秋帆不在光州，能抓住吴昊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图灵！事情到这儿全都联系上了。图灵杀了秦双和吴昊，拿走了吴昊的全息记录仪；有人随后杀了图灵，顺手拿走了吴昊的全息记录仪。这个人看见我和吴昊的全息影像之后，向AI事务局告发了我。”莫先生叹了口气，“还记得我说是谁杀了图灵吗？是张天野的朋友！”

花杰愣愣的想了好一阵子，竟然觉得莫先生的分析毫无破绽！

“可是……他们为什么告发你？还有，把网络流言卖给八卦媒体的，又是谁？”

“贩卖假消息的，当然也是张天野的朋友，原因嘛……和他们告发我的原因一样，待会儿我再细说。”莫先生冲蔡琳点点头，“不知蔡小姐觉得我的这番推论如何？”

蔡琳不置可否地笑笑，像个无足轻重的听众。

“第二个救我的人，就是你花杰兄弟了。”见花杰有些懵懵懂懂，莫先生笑道，“光有推论，还不足以让组织免我一死。我得找到张天野的朋友，最好能把吴昊的全息记录仪也拿回来，这才能说明我是被人陷害，与秦双和吴昊的死无关。我知道你和张天野关系匪浅，于是突发奇想，张天野的朋友，会不会也是你的朋友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们既然联系了张天野，当然也有可能联系你。所以我让阿忠放松了监视，让你有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

花杰一怔，拼命摇头，打断了莫先生的话，“不可能！就算真是他们杀了图灵，也没理由告发你！”

“没错，他们的确没有理由。”莫先生笑了，“你的朋友和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所以我知道，幕后肯定还有一个操纵全局的人。这个人一定有理由告发我。可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这人是谁。所以，我只好放了你，然后跟过来看看。”

花杰看了看蔡琳，又看了看莫先生，一股寒意涌入五脏六腑，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个人既要和我不对付，又得很清楚我在‘真实的人类’里的处境，还得有能力四处煽风点火……想要精确地将每一步都做好，能力，运气，手段，缺一不可。若不是张天野和花杰，她已经成功了。看到是蔡小姐的一瞬间，我真的只有佩服，长久以来的愤怒反而消失了。真的，真诚的佩服。”

蔡小姐轻轻鼓掌，“莫声，这个故事真精彩。你大可以去讲给外联部部长大人听听，看他会不会信。我闲得慌吗？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莫先生轻轻叹息，“杀了图灵，分化外联部，打击行动部。一箭三雕，蔡小姐好手段。”

蔡琳脸色微变，“总算知道，为什么外联部内有意提拔你做下一任的第一分部部长了。莫声，你很不错。”

“蔡小姐太看得起我，我只是个小角色……”

莫先生话音未落，突然挡在花杰身前！几声轻响之后，蔡小姐放下枪，微微皱眉，“他知道的太多，不能留。”

花杰惊魂未定，刚才蔡琳开枪，他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来不及做！

他死死盯着莫先生，若不是后者穿着柔性护甲，替他挡下子弹，自己就已经玩完了。自己这条小命，就在莫先生手里！

莫先生思索片刻，看着花杰，缓缓说道：“若不是跟着你找到蔡小姐，我必死无疑。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逃掉，看你的运气。”

花杰一咬牙，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