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聪呆了呆，啥，又是机器人？又是个A级战斗机器人？！
上次去见安娜的时候，还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当时安娜就说库图佐夫正在逃亡，他逃得可够久的！可他怎么又和机器人扯上关系了？机器人会什么要带走库图佐夫呢？难道库图佐夫又傻乎乎的去向机器人问问题，就像遇见女武神机器人时那样？
他满脸困惑，“多久之前的事情？”
“九天之前。之后再也没人见到他。”
“这么久了！”数个念头快速在脑海中闪过，王聪猛然明白，“你不是一直盯着安娜吗？如果库图佐夫没死，一定会回光州找安娜。”
“他没来，”茶茶心有余悸，“幸好他没来。”
王聪心中了然，“的确可怕。他来已经够可怕的了，要是机器人也跟着过来……这么说，江海和孟秋帆是为了这个机器人来的？”
茶茶默默点头，“抓捕机器人原本是AI事务局的职责。但现在局里的情况有些复杂，所以处长同意和军团合作。”
王聪挠挠头，“等等，安娜还在安全屋里？怎么不给她换个地方？我是说，万一库图佐夫和机器人真的成了朋友，一同来光州，到时候大打出手，正官天街怎么办？两架A级机甲，一个A级战斗机器人，还有一个强得离谱的库图佐夫……他们能把半座光州城拆了！你们没考虑过这些吗？那些平民怎么办？”
茶茶冷冷地说：“你倒是好心。若是转移安娜，安娜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若是通知平民撤离，惊动了库图佐夫和机器人，怎么办？和一个A级机器人相比，平民算什么？！”
王聪大怒，这女人果然冷酷无情！
茶茶愤愤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别看我！真当我蠢吗？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高级官员的原话！你说的当我没想过吗？是他们怕打草惊蛇，不让我换地方！”
王聪大怒：“上次只有一个机器人，还是在人最少的河畔公园，最后也死伤了上百人。这帮管事的不长记性吗？死伤成千上万人他们也不在乎吗？这次可是一个A级机器人，两架A级机甲！真打起来，根本收不了手！”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现在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我管不了，孟秋帆和江海也管不了，有更高级别的人在管！”茶茶捂住额头，低下了头，她看起来极为痛苦，“我以为自己真的有了权力，真能做点儿什么……可我错了，他们随时都能收回给我的权力。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个工具人，替他们背这口黑锅。张天野，忘了新晶的事情，再帮我一个忙：想办法带安娜走！随便你带她去哪儿，只要离开光州就行。或者，你干脆杀了她！”
王聪呆了呆。现在，他终于明白茶茶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有人要强迫她变成杀害成千上万人的凶手，偏偏茶茶无力反抗，一直在承受无尽的煎熬。
他犹豫片刻，“茶茶，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冷酷无情，服从命令，绝不会违抗上司，更不会在私底下搞这种小动作。你对花杰、对我、对所有人都毫不在乎，可是现在……”
“因为他们是平民！张天野，新晶的事情，我们都是参与其中的人。我们各有各的目的，谁也不比谁干净，赢的生，输的死，没什么可说的。可他们是平民，他们和这些事情毫无关系！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们远离这些龌龊的事情！”
茶茶苦笑道，“没错，在你眼里，我只知道执行命令，我是个没有人情味的混蛋。但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AI事务局的特勤。我不可能永远是特勤，将来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平民的。如果那时候，他们要为了一个机器人牺牲我，我该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是呀，大家都会有成为平民的那一天。到时候，大家的生命也会因为某个崇高的理由莫名其妙的牺牲掉吗？平民就该是这个结局吗？
茶茶陷在椅子里，久久没法挺直腰背。在王聪眼里，这也许是他俩最亲近的时候。他隐约有些理解，为什么花杰说，‘茶茶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他考虑良久，还是默默摇头。
“我做不到，茶茶，谢谢你看得起我，可我做不到。就连你最初的包围圈，我都逃不掉；现在对安全屋的监视肯定又强了很多，更何况还有江海和孟秋帆在！就算有你帮手，我也不可能带着安娜逃掉。而我也……杀不了安娜，我下不了手。”王聪沉默片刻，“但你是对的。也许你应该换一个人试试，找一个更专业的杀手。我想活着。对不起。”
离开修船厂的时候，王聪觉得特别郁闷和愤怒。人的愤怒往往来自对这个世界的无能为力，对自身的无能为力，而我现在就无能为力。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茶茶，但我却偏偏只能对她说‘不’！
库图佐夫这个王八蛋，怎么又和机器人混在一起了？他怎么总能碰见机器人？又一个A级机器人？难道现在的A级机器人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能长一茬吗？
最可怕的是那个无法避开的名字：江海。
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就令王聪浑身一僵。他记得天成之行里江海做的每一件事情，也记得在离开东方市的那个夜晚，他们在小船上说过的每一句话。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一个身份暧昧的实权人物，一个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他觉得拒绝茶茶是明智的，至少又少了一个和江海打交道的可能性。
只是这样还不够，也许应该找个地方躲几天，一直躲到江海离开光州！
无声无息的从后墙爬进寄存店后院，王聪突然浑身一震，握紧了手中的磁性短刀！
竹椅上坐着一个人，但绝不是老罗！
气息与小院融为一体，绝对是个高手！
那人背对着王聪，却像是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另一张竹椅，示意王聪过去坐下。王聪手不离刀，一步步接近对方，慢慢绕到对方正面。
等到看清那人，他心中一阵哀嚎，为什么我这么命苦？
怕什么来什么！
竟然是江海！
和两年前相比，眼前的中年男子变化不大，英俊如昔。他身着样式平常的深色便服，看起来不像军官，倒像个参加学术交流的儒雅学者。他的眼角多了些皱纹，多了点沧桑感，但也令他多了分成熟的魅力，毫无衰老之感。他只是随意坐在那儿，便像是掌控了整座小院的主人，而王聪才是那个冒昧打扰的生客。
真是深沉得可怕呀！
王聪在默默打量对方的时候，江海也在仔细打量他。良久，他才微微点头，“和全息空间里一样，即便在路边偶遇，我也能认出来。”
王聪叹了口气，松开刀柄，在竹椅上坐下，“果然瞒不过你这样的行家。”
“是不错的微整形技术。只是我见过的人，不太容易忘记。”
“老罗呢？”
“不用管他，”江海手中有一截杉树树枝在打转，“为什么？”
为什么要参加联邦机甲大战？
王聪思索良久。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说错了一句话，等待自己的一定是非常不幸的结局。
“指挥官……不，现在应该叫你中校先生。如果我出现在联邦在线机甲大战，会有很多人认出我是王聪吗？”
“不会。熟悉王聪的人本就有限，微整形技术也能帮上一点忙。”江海淡淡的说，“我想，能认出你的，三、五人而已。”
“不错，三、五人。隐姓埋名逃亡，我没把握能一直逃下去。最好的方法是换一个新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能够坐实，能让人坚信我就是张天野。在线机甲大战是个好办法，就这么简单。”王聪撒谎时连心跳都没变化，“那三、五个人，我只能赌一把了。”
“你希望世上不再有王聪，而是只有一个名叫张天野的人。”江海笑了，“很有道理，听起来也很可信，但你在骗我。”
王聪按住刀柄，杀意暴涨！
并非他想动手，而是江海的一个眼神，逼得他不得不全神戒备！
以战斗值论，江海恐怕不比库图佐夫差多少！
江海轻笑，“光州这群人里，莫声还算不错，但还不足以让你替他冒险。为什么？被他胁迫了？”
王聪愕然，“你都知道？！”
王八蛋，你都知道了，还来诈我？！
心念一动，他突然想到了原因，一句话脱口而出：“‘真实的人类’！你是不是和‘真实的人类’有关？！”
江海眼神一挑，“为什么这么问？”
王聪怎能不怀疑！当茶茶说，率先弃权的巅峰组选手就是江海时，他就已经有了这个疑问。莫先生说过会想办法让王聪有机会进入决赛圈，莫先生是‘真实的人类’高级成员。所以，那个率先弃权、让王聪有补赛入场机会的选手一定和‘真实的人类’有关！
他没有机会问茶茶。现在见到江海，他也知道自己不该问，可还是没能忍住。
“因为你弃权。有人告诉我，是‘真实的人类’说服了巅峰组的高手们弃权。”
江海微微一笑，“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一件事物的表象。脑子是个好东西，多用一用。”
王聪哼了一声，“不要总是用长辈的语气教导我！”
然而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凌厉。王聪如坐针毡，汗流浃背，他死死盯着江海，大气也不敢出！
“人最容易出错的时候，往往是他觉得自己明白了的时候。正如一个格斗家死亡率最高的时候，正是他登堂入室的那段时间。所以，别急。”江海沉吟片刻，斟字酌句，“‘真实的人类’的确给我打过招呼。在军事局，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所以我的确会考虑他们的意见。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和莫声的关系，不知道‘真实的人类’是在为你争取机会。”
只是考虑？
江海的下一句话，令王聪目瞪口呆。
“但我弃权，本就是因为你。”
愕然半晌，王聪才回过神来，“你当时已认出了我？你想让我继续参赛？！”
见江海缓缓点头，王聪困惑不已，“为什么？中校，我们可没这么好的交情。”
“不，我们根本就是没有任何交情。”江海淡淡地说，“我不过是好奇而已。我知道李在成不错，想看看你能在他手下撑多久。”
王聪挠了挠头，就为了这个理由？这帮高手脑袋里的想法，还真是难理解呀！
“你打得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很多。”江海笑了笑，“不枉我教你一场。”
王聪吓得跳起来，“你你你！”
那个发送匿名邮件指点自己的顶尖高手，竟然是江海！
江海叹了口气，“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半个老师。来了这么久，水都不给一口，合适吗？”
王聪拎来一箱水，眉头大皱，“中校，军事局的工作这么清闲吗？还是说，你就是这么有闲心？”
“我刚才说过，军事局里，‘真实的人类’势力强大，事情都由他们操办。我这种边缘人，当然会清闲一点。”手指轻动，水杉枝条转动，江海沉声说，“无刃不在光州？”
“不在。他若是在，还需要你指点吗？”
“既然他不在光州，谁能令图灵遇险？”
王聪心中一动，没有回答。但这个片刻的疏忽还是被江海发现了，他眼神闪烁，“你和图灵的死有关？”
王聪思索良久。江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东方放过了自己，现在也没有告发自己，他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可这些高手的心思，又有谁真的知道呢？
“图灵到底是谁？”
江海眼神微挑，“为什么这么问？”
“他认出了我。你说过，能认出我的，必然是很熟悉我的人。可这个图灵，我从没见过！”
江海微微垂头，思索片刻，“他的来历，我的确有所耳闻，但这是联邦最高机密，不能告诉你。你只需知道，他的确是能认出你的人之一。”
他突然脸色微变，“既然见了他，你怎么可能逃脱？”
王聪冷哼，“因为我是高手！”
江海心中一动，再次盯着王聪。王聪的眼神毫不退让！
江海轻轻弹开水杉枝条，飞出去的枝条根根插在王聪屁股下的竹椅上！
王聪只觉得心中发毛，苦笑道：“别吓我，我招了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