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原本就对婷儿等人恼怒得很,现在见到了左殇景,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当下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婷儿等人的行为着实是过分的,已经严格地超越了一个下人应该遵守的规则,刘氏也不想要故意去夸大事实,她就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实,就已经足以让左殇景的脸色沉了下去。
左殇景看向婷儿等人:“苛待主子、不尽责,言语挑拨,推卸责任,这就是你们的作为?”
婷儿等人没有说话。
老实说,对于左殇景这个驸马,她们的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惧怕的。
左殇景:“来人。”
“是。”
“给我打,打多少,就按照家规,一条一条地跟她们算。”婷儿等人犯下的错误太多了,多得左殇景竟然一口气不好算,所以就让人来专门清算。
婷儿等人那是左府的老人了,作为左府的老人,对于左府的规矩,那自然是清楚明白的,所以听到左殇景这句话之后,几人的脸色,齐齐地变了。
她们也不是笨蛋,对于自己今天到底触犯了多少的错误,那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同时在她们的心中,那也是有底气的,毕竟直到此时此刻,她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是为了公主,是在帮公主呢。
既然如此,公主就一定会维护自己等人。
心中有了这样坚定的想法,几个人在面对左殇景的时候,也恢复了不少的底气。
就在左殇景的人领命朝着婷儿等人走过去的时候,一人出了声音:“你们小心一点,她们可是会打人的,奴婢刚奉命,就被她们狠狠地打了。”
赫然,说这话提醒的人,正是先前刘氏让去打人却反过来被打的人。
左殇景朝着那说话的人看过去,还能看到她脸颊上的隐隐五指印。
他神色一沉,喝道:“我看谁敢?!”
若真被抓住打一顿,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婷儿率先出了声音:“我们是公主的人,你们不能打我们。”
左殇景眼睛微微一眯:“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驸马,奴婢等人奉了公主的命,是公主的人,你虽然是驸马,但也不能越过公主处罚我们几个吧?”这是婷儿身边、最开始挤兑刘氏的那个丫鬟说的话。
剩下的两个丫鬟,也跟着声援了起来:
“对啊,我们可是公主的人,你们越过公主,这、这是不对的。”
“要是被公主知道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几人的话,无异于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狠狠地打左殇景的脸,他的脸色霎时黑沉一片,“今日,我便是就教训了。给我按住,打!”
左殇景的人,继续朝着婷儿等人走过去。
“不行,你们可是想清楚了,我们是公主的人,是公主的人,你们若是敢对我们动手,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公主绝对会唯你们是问。”
“你们别过来啊,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
眼见着那几人越走越近,婷儿几个人慌乱得不行,一个比一个叫嚣得厉害。
她们叫嚣的内容实在是有些惊悚,尤其是那一句句的“我们是公主的人”,着实是对人有恐吓的作用,尤其是她们那笃定的神色,还要求要见公主,这就越发给人一种,只要公主来了,必然会保她们的既视感。
说到底,公主,那是皇上的女儿,她的地位非同凡响,便是左相都要对她客客气气的,下人们看在眼中,也实在不在轻易得罪了对方。
那几个在左殇景命令之下,正在靠近婷儿等人的下人,全部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当其中一个人的脚步犹豫着停下来的时候,其他几人也就有样学样地,全部停了下来。
“没听见我的话吗?”这显然是自己的人被婷儿几个人的话给吓住了的场面,让左殇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喝道,“给我打!”
左殇景向来都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哪里有过这样横眉怒目的样子?这着实是让几个下人吓坏了,他们抖了抖,刚停下来的脚步,再次迈出。
“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
“我要见公主……”
“我们是公主的人,你们谁都不能私自处罚我们,要是被公主知道了,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
婷儿几人见到对面几人好不容易停下来的脚步,再次迈向了自己等人,再度纷纷叫嚣了起来,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这样一副画面,让左殇景那边过来的几人,再度神色迟疑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像是之前那样直接停下脚步,而是缓慢了脚步。
可再缓慢,他们距离婷儿的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了便是他们再如何刻意放慢脚步,也都很快地到了婷儿等人的面前。
“你敢!我是公主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许过来,不许碰我,我要见公主……”
“……”
随着这些人的接近,婷儿等人叫嚣得越发大声了。
左殇景的眉头越皱越紧,“给我堵住她们的嘴!”
那几人确实是有些被婷儿等人的话给吓到了,但毕竟左殇景才是他们的主子,违背主子的命令是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从这个维度上来说,公主也是主子,还是比驸马高一些的主子,但她现在毕竟不在他们的面前,而且也不是直接的主子——所以,左殇景的话音落下,他们就齐齐地捂住了婷儿等人的嘴巴,霎时现场就变成了一长串的各种“唔唔”声响。
“打!”
这时候已经有其他的人从各方搬来了长凳,左殇景一声命令下,个人便将婷儿等人按到了长凳之上,后方也各自站了一人,手执长棍。
“等一下!”在长棍就要落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刘氏居然开口叫停了。
左殇景看向刘氏。
刘氏神色迟疑,她左右看了一眼,围绕在左殇景身边的其他诸人,顿时后退几步,低头顺眉,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刘氏等这些人退到了一定的距离后,她才慢步地走到了左殇景的面前,靠近了左殇景,低声说道:“这些丫鬟,毕竟是公主的人,小小惩戒就行,你可别给人打伤了。”
其实刘氏更想要说的原话是还是别打了,一切等云裳回来再说,可左殇景都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若是不让他安排人打上一打,左殇景的脸面何存。
是也,刘氏最终转变了话头,让左殇景做做表面功夫,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左殇景没想到刘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抿唇说道:“母亲,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作为左殇景的亲母,不需要等左殇景把话全部说出来,刘氏就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当即就打断了对方,“这些丫鬟确实太嚣张了,但你仔细想想,若不是真有公主在背后撑腰,她们能嚣张到这样的程度吗?”
可以说,婷儿等人表现出来得越是嚣张跋扈,刘氏对她们是“公主的人”的说法,越是坚定,一想到她们现在做的事情,可能真的是出自于云裳的授意,自己这边将人给打了,在云裳那边,就真的没办法交代了。
对刘氏来说,她并不知道云裳最近跟左殇景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她还停留在云裳“翻脸不认账”的那一段剧情上,所以就很是担心自己等人若真的是背着云裳教训了婷儿等人,被云裳知道后,又是一场大闹。
对方始终是公主,不占理,并不影响她的高高在上,尤其云裳在最近的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手腕,“吃亏”之后,刘氏目前只要是对待跟云裳有关的问题,都是十分谨慎且小心的。
况且,她也被左相多次翻来覆去地提醒,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事了。
刘氏的最后一句话,提醒到了左殇景——“若不是公主在身后撑腰,丫鬟们真的能这么嚣张吗?”
是啊,他从小在府邸里长大,便是偶尔会遇到个盛气凌人的下人,但再怎么也没有婷儿等人这样的表现。
所以,她们现在做的这些事,还真可能是出自于云裳的授意。
如果说之前左殇景一门心思都愤怒于这些丫鬟的行径,只想给她们一个狠狠的教训,那么现在,面对这“可能的事实”,他迟疑了。
最近他虽然察觉到了云裳待他的态度,慢慢地似乎又要变回到原来的模式,但毕竟那只是他自己的感觉。若是他感觉错误的话,等云裳回来,发现自己处置了她的人,只怕那一天在怡情轩发生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不怪乎刘氏跟左殇景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天,实在是那一天的云裳,留给两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强势又强悍,那是刘氏跟左殇景都从未见过的云裳的一面。
若是那天的云裳,面对了现在的事情,只怕,一切是真的很难收场了。
左殇景的迟疑态度,其实很微妙,但却在第一时间就被赵雪柔给感知到了。
感知到的时候,她的眼眸深处划过了深切的失望:原本她就是故意选择的今天,想要趁着云裳不再,好好地教训一下婷儿这些狗仗人势的丫鬟,趁机再将人赶出自己的身边。可一切的计划都好好的,唯独没想到的是,刘氏跟左殇景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掉链子了:他们竟然妄想着等云裳回来处理。
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比赵雪柔更加清楚婷儿等人就是云裳的人,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她才故意算计了今天的局。
不管机会还是时机,都来得那么好、那么巧,就像是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一边似的,可现在左殇景却打起了退堂鼓。
赵雪柔真的是恨得牙痒痒。
但她也只能牙痒痒,而且还是悄悄的、趁着左殇景看不到他怀里的自己的脸。
“相公,”恨过之后,赵雪柔的脸上重新挤出了温柔而担忧的神色,她望着左殇景,一如刘氏一般,小声地对左殇景说道,“柔儿也觉得小小惩戒就行了,她们既然是公主的人,还是得等公主回来,自己处理才好。”
既然不能先斩后奏了,那就索性将事情摊开,就等云裳自己回来处理,若是她当真要不讲理地维护婷儿等人,自然她与左殇景,只会越走越远;若是她要讲理地收拾婷儿等人,那就更好,正算是成全了她的计划,将这些不是她的人的人,赶离开她的身边。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赵雪柔其实想得很清楚了:如果云裳的选择是前者,那么就等于成全了她跟左殇景的感情,会让她在左殇景心目之中的地位,更胜从前;若是选择了后者,那也正好,不但将这些烦人的人赶走了,而且还再次证明了云裳对左殇景的心,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走,她就更有方向了。
这么想了一圈之后,赵雪柔才说出了上面的话。
对于赵雪柔竟然也会劝自己收手,左殇景其实是有些在意料之内的,毕竟他的柔儿就是这么的善良且善解人心,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左殇景心疼。
“柔儿,你放心,等她回来,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左殇景许诺说道,“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真要还自己一个公道,就该现在动手,赵雪柔一边掩饰心中的失望,一边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她摇摇头,十足善良地对左殇景说道:“相公,没事,柔儿并不在乎这些,只要相公对柔儿好,柔儿就心满意足了。”
回答赵雪柔如此“善良大度”的,是左殇景将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并出声感叹:“柔儿,这一世能拥有你,真的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柔儿也是。”
于是,最终对婷儿等人的惩罚,也就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甚至都没动棍子,只是呵斥了几声,让人先看管起来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