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抬手,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看,还是自家的公主。
“公……”就在如若即将要叫出口的时候,云裳冲着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那是主仆两个培养出来的默契,如若第一时间就看明白了,她将剩下的那个“主”字吞了回去。
妇人这边本来是一直观察着云裳的,云裳突然之间冲着她身后做出的动作,她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看得出来自己的身后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于是本能地转身,就刚巧看到了如若看向云裳的画面。
“你个贱人,谁让你停下的?成天就知道偷懒……”一看到如若竟然站着没干活,妇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胡乱地抓起了地上的木棍,就朝着如若走了过去。
看那样子,是准备要打如若。
“嫂子……”妇人要去如若那边,必然是要经过男人的身边,男人看到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原本有些力竭的他,不知道哪里突然生出来了一股子力气,他站起来,想要拦住妇人,甚至是想要伸手去夺妇人手里的棍子。
妇人没想到男人竟然还敢来阻拦自己,顿时越发的生气,她直接上了手,狠狠地去推男人。
“相公,小心……”
其实早在男人站起来,打算去阻止妇人的时候,如若的脸色就变了,她叫出“相公”两个字的本意,是打算阻止男人,不想要他为自己出头的。可才叫出口,就看到了妇人要去推男人的手,顿时后面的话,就变成了提示男人小心。
当然,她也不是光嘴里提醒着,其实在发现男人站起来的时候,她也已经朝着男人跑了过去,就怕男人受到伤害。
但她到底还是迟了一步——男人跟妇人之间的距离要近上许多——男人就被妇人推得踉跄,身体失去了平衡,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人,霎时就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不——”如若一边叫着,一边跑得更快了。
男人的身体太不好了,就算只是站着,对他来说,都是消耗力气,这地里,到处坑坑洼洼,还硬得很,就这么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上一次,男人也是帮着自己,结果摔了,就算是她及时地跑过去抱住了他,他也昏迷了好几天,差点就没醒过来。
如若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可人力有限,她尽管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可她跟男人之间的距离,却始终都是那么远。
就在如若绝望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地出现在了男人的身后,将往下倒的男人,轻轻松松地接住了——不但接住了,云裳还使用巧劲,化去了男人身体失去平衡时候带起的冲劲,让其的身体,那劲消散在无形之中,并未对男人的身体造成多大的负担。
男人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人抱住,而且跟以往摔下的感觉不一样,这一次并没有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是踉跄了一下。
不过,当他发现抱住自己的人,是一个姑娘的时候,脸色瞬间涨红,立马就挣扎着想要离开。
云裳手腕上微微使力,抵在了男人的腰间,帮着男人,站起了起来。
这时候,如若已经跑了过来,刚巧男人也站了起来,她连忙上前,去扶住了男人。
“多、多谢这位姑娘……”男人简直一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样子,连脖子都红了,但他还是没忘记感谢云裳。
“不客气,举手之劳。”云裳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
云裳这样的态度,让男人的无措与尴尬缓和了那么一分,他定了定神,再次双手作揖,给云裳行礼,再次道谢。
云裳挥挥手,看向正用奇怪望着自己等人的妇人。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妇人早就不管不顾地开骂了,但现在有一个一看上去就是千金大小姐的云裳在,而且她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她自己又说不清楚。
“这位嫂子,我想找你打听一个事呢。”云裳将刚刚被打断的话,再次重复了出来。
“啊?”妇人楞了一下,然后说道,“什么事啊?”
“你说,一个平民她欺负辱打当今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这罪要怎么计算啊?”
云裳的问,话音刚落,就站在一边,但目光却一直没有去看云裳的如若,霎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云裳。
云裳这话,其他的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她是公主,知道自己曾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的如若,却非常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公主她不是不要自己了吗?
“啊?”妇人神色更加发懵了。
云裳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在这个尊卑有别的世界里,便是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她突然这样问,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莫名其妙了,妇人就有些傻眼。
“有人问过我,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嫂子,你说一下答案给我吧。”一边说着,云裳故技重施,手里拿出了一个银裸子,光明正大地递给了妇人。
看见银裸子的那一刻,妇人的双眼顿时就瞪大了,眼底的贪婪之色,都快满溢出眼角来了,似乎是生怕云裳反悔似的,都没等云裳的手伸到一半,她就闪电般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抢过了那银裸子过来。
“哎呀,这个很简单的,”拿到了银裸子,妇人立马就回答了云裳的问题,“那可是公主身边的丫鬟,那是上等人,敢欺负人家,乱棍打死都是轻的。”
“哦。”云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来,再看向如若,问道,“如若,你听明白了吗?”
如若盈盈一拜:“奴婢听明白了。”
“你认识她?”妇人没有从云裳跟如若这两句对话中听出什么不对劲出来,只是惊讶于云裳竟然会认识如若。
“当然。”云裳冲着妇人笑了笑,“从小就在本公主跟前伺候的大丫鬟,本宫当然认识。”顿了一顿,欣赏着妇女的变脸,云裳才继续说道,“只是嫂子你,如此欺负本宫的贴身大丫鬟,做好被本宫问罪的心理准备了吗?”
“不不不不可能……”妇人哆嗦着嘴唇,“你敢冒充公主,你是在找死!”
听到妇人的这句话,云裳噗嗤笑了。
连着找到了如玉如涵如若,三次表明自己公主的身份,这还是云裳第一次遭到了对方的质疑。
这个时代,尊卑观念深入人心,假冒身份贵重的人,那是足以千刀万剐的死罪,尤其身份还是公主这一类皇室贵人,更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想冒充的——这也是云裳每每说出自己公主身份,对方直接就相信了的最重要原因。
倒是没想到,到了这里,这个妇人竟然会质疑起来。
不过,看她这被吓得血色全无的脸色,“质疑”的水分就太深了一些。
“大胆!”如芷一直跟在云裳的身边,这时候见妇人还敢这样对云裳说话,当即就站了起来,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却突然被云裳制止。
他们在这边,大概是弄出的动静有些大了,云裳注意到不断地有人朝着这边看过来。
她不想自己的身份闹得人尽皆知的,于是先制止了如芷。
但她没想到的是,因为自己制止如芷的动作,让妇人霎时就误会了。
“原来你真的是冒充的!”妇人根据自己所见做出了推断与判断,先前还带着怂与惊惧的脸,顿时化为了得意,她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双手抱胸,一副要与云裳秋后算账的架势,“连公主都敢冒充,我看你是真的找死啊。我……”
“砰”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一个白眼一番,然后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云裳光明正大地将打在妇人脖子上的手刀收了回来,对如芷说道:“叫人来抬一下。”
等如芷去叫人了,云裳这才看向如若跟男人。
“公……”如若这就要带着男人给云裳跪安。
“好了,”云裳阻止了如若,“此行要低调,请安就免了。”
“是。”
“先带路吧,去你们家里看看。”
“是。”
等如芷叫了人过来,两个大汉轻轻松松地就抬起了妇人,在如若的带领下,朝着他们的“家”走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
从田地里离开的时候,周边干活的村民都看到了,见到妇人竟然是被抬着的,大家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低声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在云裳身边的几个大汉,看上去都是不好招惹的样子,加上云裳等人骑马过来,穿着上也跟大家有着明显的距离,所以村民们讨论归讨论,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敢站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回。
他们不来问,云裳也不会上赶着去解释——反正此间事了,自会有人负责善后的。
一行人在如若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这家的院子里。
进到院子里去,云裳依旧留一人守门,然后让如芷带一人去找村里的里长,依旧打算借用赌坊的名义。
她相信对于一个在村子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的家庭,便是男人的哥哥从不赌博,但只要他们说了,村里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选择相信。
进去之后,云裳让如若先安顿了她的男人——这一路走过来,虽然男人都是被如若给搀扶过来的,但他却是所有人里面最累的,脸色发白得更像是才参加了马拉松下来的人。
如若安顿自己男人的时候,云裳则是让人去将还睡在主卧大床上的男人给掀了起来。
“干什么?”睡得四平八稳正舒服的男人,突然被人掀了被子,他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先恶声恶气地骂上了,“老子给你……”
“啊啊啊啊……”
男人的恶言恶语还没说出口,就说了一个开头,后面的话,就陡然变成了尖锐的惨叫声。
在这一阵的惨叫声中,云裳听到了“砰”一声响,显然是有什么重物被扔到了地上。
恩,不用想,肯定是朱老大——在路上的时候,云裳问到了如若男人的名字,姓沈,全名沈文舒,而他家的所谓大哥,却是姓,全名朱磊,村子里的人大都叫他朱老大:光是从这姓氏上就看得出来,这两兄弟果然不是一家人。
朱磊被摔在地上之后,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他缓过劲来后,怒气更加汹涌:“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啊啊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负责叫朱磊起床的大汉,可是清楚云裳是来这人算账的,自然对朱磊也没什么客气的,结果这人却没什么眼色,竟然还连番地叫嚣。大汉眉心一皱,神色不愉的他,直接一脚踩在了朱磊的手上,吃痛的朱磊顿时彻底清醒过来,惨叫中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大汉。
吉祥赌坊的打手们,不但身材壮硕,身量上也是比普通的人高上不少,朱磊现在又是跪在地上的姿势,从他的角度去看大汉,大汉的气势显得越发的惊人,他当下再不敢胡说八道,只敢磕头求饶。
这样见了棺材掉眼泪的人,大汉见得多了,他不屑地哼了一下,倒也没有继续踩着朱磊,而是直接上手,一手抓住了朱磊的衣领,直接将人从地上抓了起来,拎着朝着走。
朱磊的身高也就到大汉的肩膀,此刻被大汉拎着,双脚脚尖堪堪地滑在地上,脖子又被衣领卡着,整个人又是难受,呼吸又是困难的,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大汉提前看到了。
大汉是一个很烦别人聒噪的人,尤其是他不喜欢的人,甚至连呼吸重了,他都觉得厌烦。
“你张嘴,发个音,试试?!”因为不想听到朱磊的声音,大汉提前一步,威胁出了口。
刚张嘴准备求饶的朱磊:“……”
不敢再出声的朱磊,只敢选择闭上了嘴巴。
大汉继续拎着他往外走,走了大概四五步,大汉突然又停了下来,脸上的不悦肉眼得看得出来。
朱磊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对方了,惊恐地望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