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可能,凭什么房子写你的名字?你算老几啊你!”
云裳刚走近,就听到了彭家大媳妇的高声质问。
“只是、只是暂时写……”彭大壮的目光一边游离地看着沈怜那边,一边压低了声音,尤其是压低了“暂时”两个字,对彭家大媳妇说道。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彭大强就站在自己母亲的身边,听到彭大壮的声音,他白眼一翻,横着脸就怼骂道,“这是老子的房子,是老子的!”
一边说,彭大强还伸出手,一手推在了彭大壮的胸口上,将毫无准备的彭大壮,推得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彭大壮看向彭大强的眼神,充满了阴郁与怨恨。
目力强悍的云裳看得比其他人更清楚,彭大壮的眼神中,充斥着隐隐约约的阴煞暗气。
“看什么看?!”彭大强被彭大壮那样赤裸裸看着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舒服,他朝着彭大壮吼了一声,“你他妈再盯着我看事实!”
彭大强的身体素质在彭大壮之上——其实彭大壮也不是无缘无故地就怕上了彭大强的,实在是从小到大,他跟彭大强的打架,就从来没有赢过。挨打的次数多了,他也就再不跟彭大强正面较劲了,而且遇上两个人意见相左的时候,他都会很快让步。
这一次,他虽然没有像是以往那样很快让步,但也没能强硬到底,在面对彭大强的第二次威胁之后,他立马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这么说你们之前都是骗我们的?”沈家父母也不乐意了,沈母看向彭老二以及彭家二媳妇,满脸的不满。
“不不不……”彭家二媳妇赶紧就是一叠声的否认,她对沈家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可不想要因此掉了这门亲,赶紧说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那现在怎么说?”沈父就接着追问,“现在人家可是说了,这房子是他们的,不是你们的。”
“这这……”彭老二被逼得没有办法,他转头就朝着一直沉默的彭老头彭老太看过去,急急说道:“爸妈,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爷爷奶奶……”彭大壮也急切地望着两人。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彭老大就不乐意了,“爸妈以后是跟我养老,我是家里的老大,这房子就该是我们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彭家老二一家,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被老大一家压制的,所以关于这房子,他们家能不能真的得了,他们其实一直都没存那样的念想,只想着能跟沈家结亲就行了。彭老二以为自己一家人早就达成了一致,现在只需要说清楚就行,但这说清楚,却不能当着沈家人的面,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故意转了转身,脸就对着大房一家人,拼命地给他们眨眼睛,使眼色。
“是说好了,这房子是可以给你的,但是,”彭大媳妇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要写你儿子的名字,那是不可能的。”
“给他们跟写他们的名字有什么区别?”沈怜的大哥,沈建一声冷笑,“说可以给,但却不想写名字,这不是摆明了不给,是忽悠我们家嫁人的吗?”
“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彭大强看不惯沈建这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当即就骂了出去。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沈建当场就沉下了脸色,不过他还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的三个兄弟就齐齐站到了他的身边,其中排行老二的沈康,脸色阴沉地说道。
“我……”彭大强可不是怕事的性子,可眼见着沈家那四个兄弟,各个都是敦实强壮的样子,每一个单拎出赖,都跟他的身材差不多,他就算是经常打架,经验丰富,但到底也不是四个成年男人的对手,面对四人摩拳擦掌,似乎就要动手的样子,他只能悻悻地闭上嘴巴。
“老头,今天,当着我小妹,还有我爸妈的面,你说清楚了,这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康见彭大强闭嘴了,又转头去看彭老头。
“这房子是我们的!”其他的人怕沈家师兄弟,但彭大媳妇可不怕,她冲着沈康说道。
“这么说,你们是真的是骗婚了?”沈建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之后,他的目光,阴阴沉沉地落到了彭大壮的身上,那眼神比彭大强的,看上去还让彭大壮压力大。
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的彭大壮,不知不觉地退后了半步,躲在了自己目前彭二媳妇的身后,这才说道:“没、没骗,之前说好了的。”
“这么说,就是你们在其中搅浑水了?”沈康又目光不善地重新回到了彭大强的身上。
“你放屁,我……”彭大媳妇叉腰,就要骂人。
“我警告你一次,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再他妈嘴里说不出来人话,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沈康看不惯彭大媳妇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攥着拳头,一边展示给彭大媳妇看,一边赤裸裸地威胁。
老实说,彭大媳妇敢在这样的场面这样发言,所依仗的,不过就是男人一般不打女人,结果现在听到对方的“动手宣言”之后,她的脖子缩了一下,终是没再继续嚣张跋扈地说话了。
“现在,还有谁不同意?”沈康捏着拳头,不屑地看向彭家的人。
“怎么,这是要强买强卖了吗?”彭家的人不敢说话,但并不表示其他的人就怕了沈家。
朱春华的父亲至少就不怕。
原本几家人在彭家这边见面之后,先是争执吵架着,但自从彭家大房站了上风,知道房子就是自己的,没问题之后,朱家的人就没怎么说话,而是站到了后面,当观众了。
可现在,彭家的人不说话了,攸关他们自己房子的问题,朱父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什么强买强卖,这是他们家答应我们一家的!这也是我们答应这门婚事的要求……”沈康解释说道。
“你这话就说得搞笑了,”朱父说道,“按照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也只能说这也是他们家对我们家的许诺,也是我答应嫁女儿的条件。”
“哼,这么说,你是要硬跟我们家过不去了?”沈康当下就露出了凶狠的神色来。
“年轻人,你少拿这些东西来威胁我,”朱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发了的,“你要打,我肯定打不过你们兄弟几个,但这个世界是讲道理的,更何况,”朱父指了指旁边一圈的风岭村围观群众,“这么多的人看着呢,我劝你也最好别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
彭家的人,在风岭村的名声再不好,那也是风岭村的人,断没有这么多的风岭村村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存的人挨打而不动手的道理。
“那这位叔叔是什么意见呢?”一直沉默没说话的沈怜,这时候站了出来,她看向朱父,问道。
“按规矩来。”朱父一副讲道理的样子,说道,“这房子是彭家老爷老太太打拼下来的,是他们二老的财产,按照习俗规矩,他们以后肯定是跟着大儿子过,这房子理所应当就是大强的。”
“可是,是他们亲自答应,说要将这房子送给大壮,以后是我们两人的。”沈怜将当初彭老头跟彭老太许下的诺,说了出来。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他们也对我们家也是这样说的。”朱春华站了出来,接了沈怜这句话。
“所以,现在是什么都不打算给大壮吗?”沈怜问朱春华。
朱春华笑了笑:“这又不是我决定的。”
“既然不是你决定的,你就闭嘴。”沈怜怼回去。
“你……”
“那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也闭嘴滚回去。”朱春华的母亲,见不得自己的女儿被沈怜挤兑,当场就给沈怜挤兑了回去。
“那你们就错了,我说不定是可以决定的呢。”沈怜笑了笑,说出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话。
“你是疯了吧?”朱春华跟彭大媳妇异口同声。
“你们不懂法律,我不怪你们,”沈怜游刃有余地笑道,“这房子既然是爷爷奶奶的,根据法律规定,大强跟大壮都是同等的继承权。也就是说,这房子就算不能全部归了大壮,但你们想要全部,也不可能。”
听到沈怜说出这句话来,云裳当场露出了笑容来:这话,其实是她教沈怜的。
不过,那个时候沈怜一门心思认定那房子全部都是属于自家的,彭家不可能骗自己,所以在云裳告诉她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是不屑于相信的面孔。
对于她能不能听进去自己的话,云裳其实是无所谓的——这个东西,只是加深双方矛盾的一个催化剂,沈怜要是拿出来用,效果必然是翻倍的“快乐”,但若是沈怜没听进去,或是不拿出来用,基础程度的“快乐”,也是足以让云裳看好戏了。
当然,加倍的快乐总是更让人高兴的。
所以现在发现沈怜竟然听进去了自己当初说的话,现在还拿出来挤兑,云裳很是满意且高兴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房子是彭爷爷奶奶的,他们想要给谁就给谁,什么法律不法律的,法律根本管不着。”朱家的人根本没听进去沈怜的话,他们只以为沈怜这就是为了得到房子,不折手段呢。
沈怜也不慌:“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人打听看看,反正你们想要独吞这房子,是做梦。”
沈怜也算是个聪明人,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对于云裳当初给她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此刻,她的内心是有些后悔的,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当初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打听一下的,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相信云裳的话不是骗她了——不过,有一件事,她是非常肯定的,那就是彭老头彭老太,其实对于这房子到底给彭大壮还是彭大强,心中也是犹豫不决的。
要不然的话,他们先前发生争执的时候,彭老头彭老太就应该主动站出来了,而不是一直站在一边,左右为难地看着大家。
所以,就算云裳说的话,有可能是假的,但只要彭老头彭老太站在中间,两不相帮,那这房子,肯定就得有他们家的一半。
“你少骗人了,以为我……”朱春华就要说什么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地说道,“是对的,就是这样的。”
这人突然出声,一出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到大家看过来之后,他还略微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似乎是极为享受现在这种被所有人关注的目光,“她说的没错,我身边就有这样的,当时老人不在了,他两个儿子,大儿占了房子,说是自己的,老二不服,告了上去,最后官司打下来,那房子就是他们一人一半。老大还不让,最后是警察强制执行的。”
这人的话,说得也算是清楚了,沈怜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她原本还半信半疑着,现在知道云裳说的是真的了,可不就得高兴了吗?
除开她之外,彭家二房也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他三叔,你说的是真的?”彭二媳妇出声确认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有啥好处?”
是啊,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对他有啥好处?!
这下不止是彭家二房不怀疑男人说话的真假,就连彭老头彭老太以及彭家大房一家人、朱家一家人,也都确信无疑了。
云裳却是勾唇一笑:有什么好处?当然是有好处的。
不管是风岭村,还是阳路村,这一片的村子里,受教育程度非常低,别说初中文化了,小学文化的都没几个,想要了解基本的法律常识,身边还得有人懂得去打官司,争夺属于自己的合法利益,更是罕见。
出声的男人,也跟所有人一样,其实不知道这样的法律,身边也没有得到这样“知识点”的途径。
而他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因为早在沈怜说出“法律”二字的时候,云裳就已经意料到了现在的一幕,所以她提前找好了目标,给了点小钱,教会了这个男人这样的“话术”。
当然,仓促之间,这男人也没能记得太清楚云裳说的那些话,言语里面颇为有些漏洞,比如警察执法那一句,就不对。
但谁让这边全是法盲呢?
结果不但没人识破,还轻易地就全部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