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问过了他,他自己亲口承认的!”——顾母如此说道。
“你问了谁?”顾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母这一次说得更详细了一些:“我问了你认为是我们孩子的那个人,我问他,冰河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自己亲口承认了,他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他就是在冰河小时候,趁着冰河幼小不懂事,才趁机占了冰河的身体,将我们真正的孩子,排挤出去的。”
这话跟云裳的猜测差不多,她的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倒是房间里的全部人,脸色都大变了。
“这怎么可能?”顾父完全没办法接受顾母的说词。
按照顾母的说法,从小就让他骄傲的孩子,竟然是个冒名顶替的,而现在眼前这个邪恶的灵魂,反而才是自己真正的孩子。
可是,这可能吗?一个人可以假装一时,但二十多年,这么长的时间里,顾父不相信顾冰河能装这么多年。
“怎么不可能?”曾经的顾母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挣扎了许久,从犹豫到现在的决然,她心中也自然有一套自己的道理,当下就对顾父说道,“你自己想象他小时候的那些表现,难道不觉得他从小就表现得太过于懂事了吗?一般的小孩子,哪里能想到那么多的问题?连你自己都给我说过,有些问题连你都没想到过,还是他提醒你的。这分明就是说明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小孩子!”
顾母说出口来的话,确实是顾父自己曾经说过的,只是那时候这样说的他,是以骄傲自豪的状态来看待这个事情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变成证明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的证据。
这理由听上去,颇为荒诞,这世界里那么多的小孩子,天赋异禀的,并不在少数,只要你愿意去看,网络上有大量的这样的孩子出现。
可顾父却极为罕见地沉默了,就好像是他被顾母说的话给说动了。
韩木生不能理解顾母为何会凭着一个小孩子从小表现得异常懂事就怀疑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现在也就更加不能理解顾父这样的表现,他忍不住插嘴说道:“小孩子从小表现得懂事,很正常啊,穷人的孩子还早当家呢,我还见过许许多多的,三四岁就照顾家里的老人,自己还烧火做饭的呢。”
可他这样的话,并没有引起顾父的赞同,反而让顾父脸上多了一层淡淡的怀疑。
韩木生看出了顾父越来越明显的动摇,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样子,张嘴,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说点什么出来。
云裳抬头,阻止了韩木生继续说下去。
她其实大概还是可以理解顾父顾母的。
在来之前,付刚曾经很是推崇地给云裳描述过关于顾冰河的事情——付刚本人,对顾冰河,那也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疼爱与喜欢,可以说,他能找到云裳来解决顾家的事,顾父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更大头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对顾冰河的欣赏。
在付刚的话语里面,顾冰河那真的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才型人物了。
之前云裳在听到付刚用那些话形容顾冰河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家长式的“王婆卖瓜”,她见得太多了。只是现在看到了顾父顾母的态度,云裳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付刚给她说的形容顾冰河的那些话,多半是一滴水分都没掺假,五岁小小年纪指出重案里案犯的漏洞这种事情,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
一个再天才的小朋友,五岁年纪,连完整地理解一件小事都很困难,更别说能成为付刚口中的重案,那便是成年人都有些无法掌握其中逻辑的程度——曾经的事实也是这样的,当年的付刚、顾父,包括当时的一派精英们,都没有从那些错综复杂的案情里,找出头绪来,反而是在一边因为年纪太小而被忽视还在现场的顾冰河,奶声奶气地帮着所有人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出来。
这样的表现,若是一次两次,大家还可以认为是巧合,但次数渐渐多了,所有的人就将他当做了天才般的人物了。
只是现在看来,曾经被所有人骄傲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致命自己的线索。
这么些线索纠结在一起,若是云裳站在顾父顾母的立场中,她说不定都得跟顾父顾母做出一样的选择来。
但,可惜的是,她不是顾父顾母。
她是云裳,一个就等同于外挂般的存在。
作为一个人修顶峰、最接近于神的人,当看到淡绿色的灵魂状态的时候,云裳就已经知道,不管大家认为所谓的事实再多么的荒诞,但顾冰河就是这一具身体里原本的灵魂,才是谁也无法改变的真相。
这是天道规则,绝对真理,没有任何人,包括云裳自己,都不能改变的最基础的真理。
依次为基础,往回推算所有已知的线索,云裳大概是还原出了一个所有人都被骗了的真相:所有的人,都被那附身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给骗了,包括顾冰河本人,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外来者。
“叔叔阿姨,你们都被骗了。”既然真相差不多出来了,云裳也就开始准备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顾父顾母同时瞪大了双眼看向云裳。
“我可以证明,这东西,绝对不是你们的孩子。”说话的时候,云裳的手指向了顾冰河。
不管是顾父顾母还是韩木生韩金生,都知道云裳指的是暴躁的顾冰河。
“不是的,程程,你不知道……”顾父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温和的顾冰河才是外来者,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更倾向于愿意相信温和的顾冰河才是自己的孩子,可事到如今,面对暴躁的顾冰河才有可能是自家的孩子这个可能事实,他就算是再愿意相信温和的顾冰河,也不得不慎重态度。而以为云裳不知道温和顾冰河小时候那些异于常人的表现,他就想要将这些说出来,告诉云裳,希望云裳能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判断。
“我知道的。”云裳打断了顾父的解释,“我也知道你现在的怀疑是什么,我会一并证明给你们看的。”
云裳是付刚推荐过来的人,顾父原本就对她极为信任,现在又亲眼见识到了对方的手段,这时候,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阿姨,你呢?”云裳看向顾母。
顾母的神色中依旧透露着犹豫。
看到了顾母的迟疑,云裳决定将问题说得更清楚一点:“阿姨,有个问题我得先说清楚,这一次,我会再次唤醒顾冰河的神魂,但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的神魂已经极为虚弱,强制唤醒,本就对神魂有损伤。若这一次,你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刺激到他,那么便再是我出手,他也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没有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顾母虽然偏向于相信暴躁的顾冰河才是自己真正的孩子,但现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对温和的顾冰河身份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不管谁的怀疑多还是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那都关系着自己孩子的性命。
“你、你需要我怎么做?”顾母这样的问话,已经表示了她其实已经做出了让步,不过,因为心中到底还是偏向于暴躁的顾冰河,所以这让步也让得非常有限。
所幸,云裳也不需要她帮自己做什么,“只需要保持安静,不刺激到顾冰河就行。”
这对顾母来说,几乎就是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意思了,她当下点头。
虽然顾母对应了自己,但云裳对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她在顾母点头的时候,看向了站在顾母身边的顾父。
顾父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冲着她再次点点头。
这下,云裳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放心之后,云裳的目光就重新回到了身后“顾冰河”的身上。
眼见着云裳在自己的面前搞定了顾父顾母,此刻“顾冰河”脸上的神色阴郁地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在云裳跟顾父顾母沟通的过程中,它也没有插话说什么,只阴沉沉地望着所有人,沉着的眸子里,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怎么样?”云裳开口问“顾冰河”,“你是打算主动交代,还是喜欢被动交代?”
“你是想屈打成招了?”
“那倒不是,我可以跟你讲道理。”
“哼。”
“不信?”云裳果然开始讲道理了,“那我就来先问问你,阿姨说你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只是在幼时被外来的灵魂给挤出了身体,这些话,应该是你告诉阿姨的吧?”
“顾冰河”冷沉沉地望着云裳,它总觉得这个话里有问题,但思来想去,又找不到什么问题,索性就选择了不开口。
“你不回答,是不是心虚了?”云裳淡淡笑着,指了指顾母,“你可得想清楚了,阿姨现在可是在这里,如果是你说的,我劝你最好承认。否则的话,包括阿姨在内,都得怀疑你了。”
“是我说的又怎样?”“顾冰河”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反正顾母都知道这话是他说给她的,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那都是一样的效果,反倒是自己现在不说话,惹人怀疑了,于是就大方地认了。
“是你说的,那我就有问题了。”云裳这时候才终于笑眯眯地露出了自己的算计来,“人的灵魂,是随着身体的成长而成长,小朋友的魂魄,也是小朋友;成人的魂魄,自然也是成人状态;老人的魂魄同理。而你既然说你是在幼时灵魂状态被挤出身体的,那你此刻的灵魂状态,是不是也该是保持幼时的状态啊?”
作为一个鬼魂,“顾冰河”自然知道,云裳没有说谎。
如果是换了其他的人,“顾冰河”肯定就要出声说她撒谎了,可它才亲眼见证了云裳帮着一如顾父顾母的普通人,打开了天眼,它就知道,关于灵魂状态的说法,它没办法反驳云裳——现在顾父顾母的天眼都开着,想要论证真假,随便看看场地里的人其他人,或是去外面看任何一个人,都能知道,灵魂状态确实是跟着人身体的成长而成长的。
“管你屁事,我自然有我的际遇。”虽然不能否认灵魂与身体一起成长的事实,但关于它的成长,“顾冰河”自然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云裳能问出话来,那自然就已经做好了对方不回答的准备,当下依旧是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的际遇,这很正常,但若是我以死相逼呢?”
“你什么意思?”
云裳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意思就是你若不说出你所谓的际遇,那我就直接让你烟消云散,这样你还说不说呢?”
“顾冰河”用不敢置信的逾期反问云裳:“你不是说要讲道理的吗?”
云裳果然又讲起了道理来:“我这是在讲道理啊。”
“我不说你就要让我死,这就是你说的讲道理?”
“你说了就不用死,这难道还不是讲道理吗?”
“顾冰河”:“……”
看着因为自己的这些话语而略显出不安的顾母来,云裳叹了一口气,转身给顾母讲道理:“阿姨,现在最大的疑点,就是它的灵魂状态不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若它能解释清楚,那它就没有嫌疑了,但若解释不清楚,那就证明它才是那个真正的外来者,恶意侵占活人身体,甚至妄图吞噬他人灵魂,你说这样的恶灵是不是该死!”
当一个人在面临生死抉择,却依旧不能说出自证的话来的时候,那就已经是最大的证据,足以说明本身存在极大的问题了。
顾父明白了云裳的意思,他露出了颇为惊艳的光芒,这样老练的处理办法,他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孩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顾母也在顾父的解释下,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两位关键当事人都想明白了,“顾冰河”也就无路可退了。